
总是在这样幽静的夜晚,正在熟睡的我突然就被远远传来了的“呜——呜——”汽笛声惊醒,紧接着那由远及近的声音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夜。夜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每道口子里仿佛都隐约着一个故事,如果夜稍微用力,这些故事就会被抖落下来。
这是转运煤炭的火车经过,在这座小城,坐火车的人少,白天有一趟就足够了。
我家就在火车道旁居住,当那熟悉的汽笛声响起,我就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那是从心底一遍一遍升起即使千斤石也压不住的亲切感!尤其在这漆黑幽暗的夜里,在被火车撕开的口子里,我总能看见另一个住在火车站旁边的我!
那是陈官营火车站!
那是还在读书的我!

我的同学有的就从陈官营火车站坐车回家,而我却要走好远的路才能到我要去的火车站。但是我和我的同学无数次去过陈官营火车站,我们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火车,想象着车里的人要去哪儿,要做什么事;想象着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潇洒的坐上火车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想象着能早点毕业早点就业自己也就有了真正的目的地。
晚上熄灯后,火车站上的灯光照进宿舍,影影绰绰,昏黄一片。火车站上不断的汽笛声加深着我们的思乡之情。如果这时舍友们都没有睡意,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总会说说自己的家乡,说说家乡的风俗趣事。
宿舍里那位漂亮的江苏梁同学,她总会来一段家乡小调,南方姑娘的秀美加上优美的曲调,让我们感到十里春风都浸润在柔柔的细雨里,吹面就有花开。而在我上铺的本省的甘谷张同学,梳着一条马尾辫,憨憨实实,总喜欢说一两句家乡话逗逗我们,说的家乡话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们一波又一波的笑声。末了,张同学最爱说的几句话就是:上学的日子就像在过年,我可不想回家;哪里有水,哪里人的生活就大不一样;你们住在黄河边都占了水的光,我们家乡没水,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场雨等等。
仿佛为了安慰张同学,第二天,我们几人相约到陈官营火车站附近的菜地里“摘”一点农民的菜回来。主要是菠菜,菠菜鲜嫩,洗净用开水烫一下,控干撒点盐,倒点醋和香油,扒拉扒拉就能吃了。菜农种的菜稠密,拔点也不影响什么,相反拔掉些菜会让地里的菜更好的生长。一切我们好像都在向张同学证明有了水,可以种什么吃什么,而且吃起来是那么方便。

我喜欢独来独往,当然少不了一个人去火车站,去的次数多了,胆子也就大了。我穿过火车轨,经过一片菠菜地,走走,再走走,才能看见一片莲花菜的地……我不会动菜农的一根菜,不是我看不上这些菜,而是我高冷的个性决定,虽然很多东西明明没见过,很多东西明明喜欢,却总是摆出见怪不怪熟视无睹与世无争的样子,也因此与很多人、事、物擦肩而过。
有一次,我在火车轨上一个劲地向前走,我忘记了一切,我在思考我的那些不成问题的问题,走了不知有多少时间,猛然回头,发现火车就在我身后,悄无声息的没有响起我熟悉的汽笛声,我腿一下子软软的,跌跌撞撞地出了轨道。最后我思考出的结论就是人有人行道,火车有轨道,汽车有车道,谁也不要逾越自己的道,占他人的道,否则就会犯错误,甚至丢性命。
其实那时陈官营火车站只是个小站,值班房屋破旧,轨道纵横交叉,轨道上的石子枕木布满了尘土油渍!但是那被日复一日摩擦的闪闪发亮无限延伸的轨道总是带着我们的欢乐、我们的向往驱动着火车车轮不断走向四面八方,随着那一声声“慷慨陈词”般的汽笛声我们的心也被带到了四面八方,所以毕业时野野的我们没有几个人去和她告别。

陈官营火车站就像被我们抛弃的恋人,无奈而幽怨的看着我们走远。多少年过去了,我从没有光顾过她。也许,因天时地利人和,她现在很好,比我们任何一位同学都要好,但是过去就是过去,不能和现在同日而语。只有在梦中那些故事重又拾起,那些同学也被一一看过。梦中不知是梦中,梦中担心在梦中,梦中的挣扎梦中的撕裂只有做梦人自己知道。好在耳畔常有汽笛声,常常让我清醒,常常让我想起陈官营火车站和那些一起聆听过陈官营火车站汽笛的同学。
作者简介:
孔庆霞,靖远人,喜欢文字,也喜欢以文会友,希望以文字为缘广交天下志同道合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