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2020年父亲节、端午节、夏至节来临之际
文/也牧云
三节毕至,大雨洗礼一座叫做黄甸的川北小城。这时我是归省的游子,对愁江边,吻自己的倒影。麦收已过,山间布谷催耕,田亩秧鸡呼应,夏至裹着粽香如期到来。三湘的湖河沟汊有没有飘满粽叶,我不知道,但是湍江水面不见龙舟,犀牛山麓没有鼓点,只有新蝉的长音把懒风念叨得高高低低,提醒我不能忘却,思父如仪。
乡间习惯称父亲叫“爹”。我爹吴姓,上良下煜,一团好光,见背二十余年,至今照彻后昆。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把斗城装进英伦的皮箱,给青春套上千层底布鞋,走出有产的大门,投入无产的深丘,一直走到树从寒风瘦,日断晓山秋。走过涪江澄如练,看看梓江渐清浅,疲惫的行者,抖擞献给湍江殷勤浮游的风尘。
当年的湍江很美,小草招摇微波,游鱼撒欢轻澜,春满江绿,夏长日高,秋色横渡,冬雪绵延,飘啊飘啊的北山歌,有留云驻月的魔力。爹那时该是怔忡于山歌溅落水面的涟漪,迷失在蒹葭片面展示的神奇,他一定幻听了奶奶唱过的摇篮曲:“乡下的姑娘上城来,脚上穿一双大花鞋,一走走到那城门外,吔,吔,这么大个灶孔咋个好架柴……”
我爹把自己留给了湍江河水,留给了黄金大甸,留给了会唱北山歌的乡下姑娘,留给了风吹聚雅、月落思眠的老屋。老屋的南墙好厚,厚到我爹饱学的脑袋也穿不透。家长里短之余,爹只能和赵孟頫讨论书法,与吴芳吉酝酿新体诗,一边苦思冥想如何将“月儿落西下”嵌进“风吹荷叶篇”,一边用经济学把日子画成许多“正”字。
我爹没给过我对外宣称“我的父亲是谁谁”的机会。他只是诚恳牵过我的手,带我来看大千世界;只是默默趟平我的路,帮我指点小径迷途。爹早早就走了,在母亲细碎的嗫嚅中,在我们朦胧的泪光里,那道佝偻的身影重新挺拔,大步流星踏上回归之路,那盏照过我的风灯留给门前老槐树,随风炸裂的灯花溅满所有枝头,年复一年。
失去怙恃的人,想爹成了习惯。每年的端午,我都照常想起我爹,我小心留存的思念,已经驴打滚地堆积如山,片片团团落满湍江河畔。那个足够优秀却没能灿烂的人,那些坚不可摧到不堪一击的事,就在那里,静静躺着,偶尔念几声低徊遗憾。我爹不是屈原,他的魂灵一定没有走在湍江河底,而是不舍地飘在犀牛山巅,擦干那些湍急泪流,听我唱起不了思慕——
你是我
疲惫时候的温存
远行之前的叮咛
探月折桂的支架
寂寞夜半的回声
我写这首歌 唱给
望不到顶的山
看不见堤的海
走不到头的路
和比山高海阔路长的
你的爱 消逝了
当我不再忐忑怔忡
当所有徬徨蜕变成执着
当我把日精月华揉成粽子
抛向满江满湖的龙舟
敲出满天满地的鼓点
……
你已不在 父亲
你守望驻足的土山已化石
踟蹰成泪的心海已风干
我已健硕如你当年模样
循你的足迹 出发
2020年6月18日

[作者简介]:王怀东,四川绵阳人。笔名也牧云,公务员,诗人,自由撰稿人,哲学社会科学联合会理事,特约文史研究员。早期诗作散见《诗刊》《星星诗刊》等,近期200余篇诗词、散文、杂记、论文、史志。作品散见《云溪文学》《嫘祖故里文艺季刊》《中国诗歌报》《四川文化网》《西蜀茶庄》《新华文艺》《中诗社》《新写实主义诗歌》《天安门文学》《中英文艺家在线》《今日头条》《世界华人作家》等报刊杂志及融媒体。

【主播简介】张海俊,2006年教师退休.酷爱诵读文学精品,爱唱歌.追求文字和声音的完美相结合,把最美的声音分享给朋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