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作者：碧水蓝天

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做事历来是一丝不苟！很少允许我们做错事。兄弟姐妹五个中，我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调皮捣蛋的一个，挨父亲揍自然是最多的一个！可能是因为一岁时，刚刚学会走步，三姐带我去买糖吃，一不小心歪进了路旁的水井里，差一点送了小命的缘故，每次做错事，父亲打过我之后，心疼中又多出一分爱怜！

大姐说，我两岁的时候，和邻居家小伙伴打架；父亲把我狠揍了一顿，并且罚我站在原地一个小时不能动！委屈地我大哭不已！到饭点了，姐姐把我扯到家，我仍回到原来的地方哭。最后，父亲给大姐两毛钱，带我去坑塘对面的小贩家里买了一斤炒花生吃，才算了事。

五六岁时，那时的夏天非常地热。暑假里无处玩耍，只有去小河里或者坑塘里洗澡，抓鱼挖泥鳅。父亲怕我再被水淹着，上工时，就带着我不离其身边。我只得乖乖地手提一个小篮，拿一把小铲子，跟着父亲在田地旁边，东一棵，西一把的薅草。好回家喂羊和小兔子。实在憋屈的很！于是，就跟父亲说，饿了，我想回家吃点饭。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从上衣兜里取下钢笔，就在我的手上和肚子上画了几个圈圈，以防我偷偷洗澡。我象脱缰的野马一溜小跑……找到小伙伴们，狗刨蛙跳呀，还是去洗了个痛快！过后，却犯了难；灵机一动，偷偷地猫到家，找着钢笔在父亲画过的地方慢慢描，又到沙土窝里打上几个滚儿，方才安下心来。事后，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但是父亲并没有打我，而是说，要注意安全，以后洗澡，爹爹带你去！

还记得一次，村北边小河里来了水，连着小河旁边有一个河塘，河塘里的小鱼可多可多了。哥哥就带我去抓鱼，哥哥比我大七岁；哥哥在河塘里用小箩筐捞，我在塘边上看。时不时的有小红鲤鱼，在哥哥的身后，头露在水面上，嘴一张一张地喝水，红尾巴一摆一摆的，漂亮极了！我就喊哥哥，指给他看；哥哥刚转过来身，小红鱼却一头钻进了水里。哥哥又继续向前捞，小红鱼又在他身后游。我急了！一跳，蹦进了水里。恰在这时，父亲和乡里的一个干部从地里回来，父亲是村里的会计，和乡干部去生产队安排完工作，路过这里，父亲把我哥俩拉上岸说，想吃鱼，爹有时间了给你们抓！就你俩，水把你们淹了咋办？果不其然，两天后，我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鱼香味，还真真吃到了父亲抓的鱼；那是个香呀！

六岁不到，我上了小学一年级。那时候是集体，大队和生产队；大人们都在农田里干活劳动。每每放学回到家，父母还都没下班。于是，就在父亲的桌子上的一个小纸盒里，拿上五分钱，别在裤头的腰间，跑到大路边上的西瓜摊跟前，买上一块西瓜，美美地吃上一顿，心里真叫个甜！那时的西瓜是切块卖的。一次，两次，我发现父亲桌子上盛钱的小纸盒里的五分硬币，总有那么几枚，拿不完。长大了，我才明白，这就是父亲不溢于言表地爱呀！

十一岁，刚上初中那一年，暑假里我大腿上长了一个疮，外面好好的，里面一直疼，医生说是什么头朝里的疮。父亲急了，四处打听到在南边，离我们这儿二十五里的一个镇医院里，有一位祖传治疮的医生。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早早起床，把架子车充满了气，铺上了一个小凉席，母亲为我们包上几张提前烙好的饼子，又带上两瓶水；我趴在架子车上，父亲拉着我就出发了。走啊走，一直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到医院，每两天去一趟，四十多天里，父亲拉着我，来回整整跑了二十多趟，每次父亲都是汗流夹背，满身荡满了尘土。渴了就喝口水，热了就找个树晾歇一歇。看着父亲，微微发白的头发，清瘦的脸庞，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的确凉衬衫，下身一条蓝色的裤子，脚穿一双军用绿式鞋。我想到了书本里写的孺子牛，父亲不就是一个为了儿女拉套的老黄牛么！我心里隐隐的有些疼。至今想起父亲，不低不高有些清瘦，俨然一副精神矍铄的背影，我的鼻子酸酸的，眼里禁不住浸满了泪水。

后来，国家实行农村连产责任制，大姐二姐和三姐都出嫁了，哥哥也结婚分门另过。父亲是忙完村里的工作，就又忙田里。有时村里人有事，还要到田里找父亲；基本上每天吃饭时，都有人来家开个信呀，调解个邻里纠纷的，事情不断。我永远忘不了父亲那个手挽箩筐，肩扛锄头的身影！

高中三年生涯，未成懈怠，也未成拼尽全力。在与同学们的笑闹中，一晃而过；同学们，有的考上了自己心中理想的大学，圆了梦，有的走上了其它工作岗位。而我则回到家，当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服输的我，做起了生意，开了个门店。父亲还是一直重复着他的工作，忙完村里忙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手挽箩筐肩扛锄头，成了我心里永远的身影！

又十年，忽一日，身板硬朗的父亲病倒了，我们姐弟几个心急如焚，要父亲去看病，父亲却说是一般的感冒，在家里吃点药歇几天就好了。我们知道，父亲是不想劳累他的儿女们！父亲的身体越发的虚弱，我们姐弟几个硬是拉上父亲，跑了县城、开封、郑州几个医院。父亲的病情不甚乐观，在医院里，父亲身体疼痛难受的时候，我看在眼里，心疼的泪流满面，很想得病的是自己，而不是父亲！父亲看见我伤心，再疼痛时就说：孩儿，你出去玩会儿吧。我恋恋不舍地含泪走出病房，去医院附近商店里，买一些常用的物品回来。在医院四十多天，父亲的病情，略微有些好转，父亲就硬要回家！说：孩儿，咱回家吧，我的病好多了。家里也该收麦子了，回家想吃啥也方便。我们知道，父亲是怕花钱，拖累他的子女。最终，我们姐弟几个没有扭过父亲。挑了个好日子，把父亲接回了家。还算不错，父亲的饭量，一天比一天增加，脸上也开始有了光润。两个月左右，父亲的体重就增加了十多斤，我们姐弟几个终归多多少少安下了心。

事情大概过了一年多。父亲生日过后，突然吃不下饭了，父亲的病情恶化了。头几天，父亲还能自理。父亲是个爱干净的人，每次起夜，很少让我们姐弟搀扶。有一天夜里，父亲又自己起夜，身体非常虚弱的他，摔倒在地上。我惊醒了，我就睡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床上，看到父亲满脸是血，大哭起来，埋怨他为什么不喊我！父亲却说：孩儿，没事，几天就好了，你也累一天了，赶紧去睡吧。我一夜也没合眼，早上，枕头是湿的。我明白父亲就是不想劳累他的孩子们！

父亲还是去了，亲戚朋友和乡邻来了很多人，给父亲送葬，都说父亲是一个大好人！不几日，在开封日报上，我们邻村一个与父亲同龄的王老师，发了一篇关于我父亲的文章。父亲，自一九四六年在村里干会计工作，一直到二零零零年因病辞职，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账目清晰，每年乡县会计审核都是楷模，扶持了三任村支书，被乡民称为本村的红管家！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更是光明磊落的！记忆中的父亲，干村会计工作几十年，从来没有搞过任何特殊！集体时，分配的劳动工作一次也没有少过；忙完村里的工作，还要赶紧回到生产队里去完成自己的那一份儿。

父亲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是一个好父亲！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工作认真敬业！普通中透着一种伟岸！脑海中时常浮现：家中屋里的墙壁上，我亲手给父亲贴上去的一张张劳动模范奖状；父亲桌子上，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优秀党员和先进个人工作者荣誉证书。我抚摸着，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拜！直到现在，我和哥哥去附近办事，走在大街上，认识我父亲的老年人们，见了面，亲切招呼过后，还不忘说上一句：你父亲是个大好人啊！

父亲虽然是一个极平凡极普通的人，但是他对儿女的爱和邻里的热情帮助，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和无私的精神，简朴的生活作风。让我受用一生！

父亲，一个中等身材，上穿一件灰色的确良衬衣，下着一条蓝色裤子，脚穿一双军用绿式鞋，头发微白，清瘦的面庞青筋微露。手挽箩筐，肩扛锄头，一幅精神矍铄的身影！记忆中的父亲！永远烙进我了的内心深处。永远的身影，我永远的崇爱！

    刘飞作于2020年5月20日

作者：碧水蓝天，本名：刘 飞。河南省开封市杞县人，自由职业者。酷爱文学，初高中开始写作，笔耕不辍，在文学之路上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