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卫峰无论是作为诗人、诗评家,无论是参与或办理诗歌活动及民间诗刊,他对诗歌特殊的热忱,宽容与尖锐并蓄的姿态都成为一个重要的存在。从1990年代后期开始,随着“70后”诗歌的逐渐出现和成熟,我注意到赵卫峰在十多年的诗歌修习中形成的不可替代的个性,同时也看到诗歌穿越遥远的“边地”和“外省”的艰难以及诗歌自身的强大膂力。 ——霍俊明

《落叶一旦成为落叶》
落叶一旦成为落叶
与树还有什么关系
就像你,乘梦而来
停下了,安顿了
和梦有什么关系
落叶,与树距离不等
五十步,一百步
或身不由己地远,遥远,永远
就像做梦的人
和梦分开了,再不相见
肯定有很多的落叶
再也归不了根了
它们被风玩,被扫帚赶,像难民
被集中,被处理
就像很多梦
很多人,从梦中吹落下来
《黔南虚构》
每每月亮,可见幽暗故技重演
凉爽又笼络草率的半坡
与迟钝的峰峦,一次次
坚硬与柔顺,总有机会保持一致
而眼下,少小离家之兔已隐身他方
城郊开发之区横着来,形成空白。
依稀可观穿城之河颇似软剑
所谓剑江。想到它,我就会深处想
而眼下,它已习惯弯曲,细浪既乖且巧
有节制地快活,像风
撩动两岸人影,在颠扑不破的夜生活里
自在漫行
没人能真正与月亮共进退。夜色无边
故地重游,无非看河流穿城
等事情穿心——其实,城与城
你的心我的心,若没悲哀的努力
它们真的互不认识,没有关系

《晚餐》
我们饮食之际,他们在安睡
世界的另一面,仿佛清一色的床单
而眼下是桌布
不同于爱洗和收拾的前辈,它们
变身为一次性
什么都是一次。我们终于明白
喜欢和雾交道的贵阳
菜肴里的多彩南方,暮色的一扇扇窗
它们反光,仿佛
为了让人留意光的呈现有不同模样
什么都是一次。残羹,晚茶
隔壁的门铃,肥皂泡在电视剧里
刀叉归位,生活的油烟
已被科技逐步排挤,气温乖觉
自动调和卫生间的灯
转眼便是一日。转瞬都是一次?
除了对某时,某地,某人不是
《傍晚的暗语》
鸟儿投身林子,林子安于山岗
三者又要连袂遁入盛夏夜色
安静与黑暗,从来就是邻居
像极乐与深哀,你的左脸和右脸
谢谢它们的对称。至今
你总与晚餐后的贵阳保持距离
你的影子总被不起眼的小巷牵引
你的鞋子有时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
不起眼的地方是和平的;暂时的
当城郊结合部的傍晚主动介入喧嚣
鸟儿、林子、山岗和相对的真理
和小巷的老年构成暂时的整体——
置身其中你是一个小小的例外

赵卫峰的复合抒情实践并非是要有意对阅读形成障碍(虽然它确实形成了障碍),他的语言的杂体混凝应该显示出对“语言”的另一种尊重,正如陈超曾认为的,赵卫峰从反常规的视角反思和审视某一特定时空中个体心灵的变迁,其对生存的揭示,对自我精神世界的关照非常深入。——李路平
《风在滑冰》
风在滑冰。它总能赶在春天之前
给假寐的河,和河边徘徊的人
送来升温的问候,并帮助后者
把潜藏的梦想重新翻出,过期的
要作废,能动的,围着杨柳起舞
风在滑冰。我除了徘徊又能说些什么
“……不受冷暖炎凉摆布的风
从不停顿,停顿的
是被风拖着后腿的中年人?”
《小旅程》
灯光也是光,喜直来直去
虽然颠簸,腾挪,弯曲
灯光总是指出前途的黑暗
并插入——指着哪段
哪段就经过,就后退
假定路程危险!
假定同行者是小亲戚,那么
小,是相对的
相对小动作,小声——最小的
是最最无法形容的
路连路,一米紧贴一米,一个故事紧挨着
另一个,朝着梦的方向——
其实司机不知所终,听话的小乘客
好像也啥都不晓得
夜色贯穿梦幻,眼光追随灯光
小心翼翼的小亲戚
只能自己管好自己的小心脏
就这样。灯光直接,并不拐弯抹角
灯光穿过两座小山,并不耽搁
接着是平地,自然的小树林,再接着
是无辜的小村庄,鲜雪中的火红
灯光经过它,就这样
经过了

《无论快慢你都将输给道路》
无论快慢你都输给道路
无论你怎么走
你都无法亲眼看见永久
这么想时,你骤然停止
像梦中勒马的骑士
像枕头。它也需要时间
去恢复
受到重用前的平静
《风声》
风声有时表示风的速度
无非渐进,无非激进
或支支吾吾,悄无声息
仿佛,很久以前
我留给你的一件事情
那时我还说
山路是高原的皱纹
那时我认为
皱纹和风没有关系
当你已经有了暖和的角度
会看到,春天如期现形
它和风一样,其实只顾自己
风与山路其实并不理会
那时或这时
草率的春天,人生的羞愧

在语言方式上,赵卫峰是一个博采者。他的语型是“杂体”:既有隐喻,也有口语;既有对古典诗语段的戏拟拼贴,也有对现代诗原型语象的逆向使用;既有谈话般的轻快,又有奇妙的韵律。而且这一切融合得较为和谐、连贯。——陈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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