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忏悔】

    文/李学清

由于工作关系，巨额的债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焦虑，烦躁，频繁的争吵使家庭矛盾不断升级，我每天都去酒吧喝酒，仅仅只是艳遇一次浪漫的邂逅，就被她逮个正着。

妻子赌气离家出走，母亲生气回乡下去了，不到五岁的儿子躲在门背后，偷偷地看着我的影子就瑟瑟发抖。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维持，白天房间里空荡荡的，我每天就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家～幼儿园～单位。

就这样我和儿子相依为命的过了两年多。原本乖巧的儿子，性格变得很怪异，爱撕书玩，把好好的一本书撕成细碎的小纸片。我训过他好几次了，他不说话，就知道哭，关上门，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不到吃饭的时间不出来。

他有一段时间也很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性格变得就好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很欣慰，好日子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坏消息就来了。

  单位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幼儿园的园长打电话来说，李东在幼儿园又闯祸了，打人又咬人，我低三下四的解释了半天，刚刚放下电话，马老师又打电话来让我赶快过去一趟。

得知李东几乎把每一个小朋友都打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幼儿园跟园长老师好一阵沟通，才把问题解决。

  从幼儿园出来，我很生气的问李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着头不说话，忽然间抬头看着天空，一副很傲慢的样子。我又气又急，真是恨铁不成钢。

幼儿园门口，恰好我同事张敏路过，她抱起李东说：“我送你回家吧。”李东微微一笑：“谢谢阿姨，不用了，我妈妈很快就来了，您先回家吧。”说完眼睛往远处看了看，好像发现了什么，似乎刚才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幼儿园回来，我让他站在墙角去好好反思自己，他竟然还声嘶力竭的哭喊，很委屈似的跟我叫板，说他没有错，我气急了，还动手打了他一顿。打完了，他关上房门，哼哼唧唧哭了大半宿，连晚饭都没吃。第二天一大早，他自己背着书包上幼儿园去，我紧紧的跟在他后面，怕出什么差错，他一句话不说，也不看我一眼。

到幼儿园门口，幼儿园正在吃早餐，他飞快的就跑进去了，看到他娇小的背影，我又气又心疼，回头正巧碰上马娇娇的妈妈，她告诉我说：“你们家李东打架的事你怎么看。”我笑了笑说：“小孩子打架能有什么事，正常现象。”

她慎重其事的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怪李东，这是典型的幼儿园暴力，首先是刘思尧他们一帮孩子说李东没有妈妈，是个野孩子，他们已经打过李东好几次了，最后李东才开始打人，他为什么打人，李东回家没跟你说吧，我也是昨天晚上听娇娇说的，你一定要知道，你必须知道，让幼儿园的老师和园长知道。”

说完她就开车走了，我站在原地懵了，我错怪了我的儿子，让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昨天刘思尧他妈还恬不知耻的大声嚷嚷要李东道歉，承认错误。我没有去单位上班，通过和幼儿园的沟通交流，我最终还是原谅了这件本来不该发生的事情。

6月23日，是李东七岁生日，他从幼儿园回来，就收到了快递员送来了他妈妈给他的生日礼物，是李东最喜欢的一套奥特曼儿童玩具和一套奥特曼的衣服。

李东迫不及待的穿上衣服，神情就有点怪异，开着门，眼睛就没有离开走廊，一会儿又跑到电梯口去看看，一直跑，总有二三十次之多。我想他是在等一个人，可能是想他妈妈了吧。

 那天晚上，刘欣怡第一次来我们家，她单身了很多年，是我很好的朋友，很久以前我跟她说了今天是李东生日，没想到她今天来给李东带来了很多玩具车和零食，还有一盒非常精美的冰激凌蛋糕，李东非常高兴，刘欣怡趁机抱起李东问：“阿姨漂亮吗？”李东肯定的点了点头：“阿姨很漂亮，超好看。”刘欣怡又问李东：“我和你妈妈谁更漂亮？”李东看了看我，很自信的说：“阿姨年轻漂亮，比妈妈更好看，但我更爱我妈妈。”刘欣怡的微笑在脸上瞬间消失，一阵红一阵白，吻了吻李东的小脑袋瓜，很尴尬的笑了。

我做了很多菜，大家都很开心，吃完晚饭，开始吃蛋糕了，我和刘欣怡点上蜡烛，鼓励李东自己动手，李东很懂事，小心翼翼的把蛋糕切了六块，他把第一块大蛋糕恭恭敬敬递给刘欣怡说：“祝阿姨身体健康，越来越漂亮。”刘欣怡很是高兴，夸李东是个男子汉了，也说了一些祝福李东的话。

李东把第二块蛋糕端给了我说：“祝爸爸工作顺心，每天都可以陪我。”我使劲的点了点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眼泪差点掉下来。端着蛋糕闻了闻，一股冷气直入心脾，又香又甜，叉起一块蛋糕刚要吃，他又提醒我：“爸爸，您慢点吃，有点凉。”我点点头，笑了。

 九点多了，刘欣怡告辞要回家，抱起李东跟我说：“我好羡慕你，我也好想生一个这么懂事的儿子”。我满脸通红，或许是酒的原因吧，我都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李东把刘欣怡送到电梯口，很礼貌的跟刘欣怡挥手告别：“阿姨，谢谢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谢谢您今天陪我玩，我替我妈妈谢谢您。”

  刘欣怡依依不舍的走了，他把剩下的蛋糕放进了冰箱里，然后回到了他的房间关上门，我想他可能是睡觉了吧。

刷完碗筷，看看挂在墙壁上的闹钟，十一点了，我轻轻的去看他睡觉了没有，房间里亮着灯，没有一点动静，光着身子的他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有一支铅笔和一张便签，便签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妈妈，宝宝想你了。今天是我七岁生日，你怎么没回来呀，我给你和奶奶留了冰jilingdangao，可好吃了，你快回来吧，你是不是不要宝宝了，我现在长大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顿时感觉我的心里酸酸的，眼眶瞬间湿润，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呀。他心里承受的痛，可能比大人更痛苦，他需要爱，可他从来不说。

他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首先是打开冰箱看看那几块冰激凌蛋糕，每天都如此，乐此不疲，我知道小孩子的嘴馋，可他就是打开冰箱看看，用鼻子闻闻，舔舔嘴唇，然后关上冰箱门，我不知道他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蛋糕原封没动，时间太长，我怕坏了，扔了可惜，让他吃了，他爽快的就答应了，我想他可能也是馋了吧。

清早，我洗脸刷牙后，在电脑里继续做我的工作。我打开冰箱，我发现他把蛋糕抠了一个小小的洞。问他为什么不吃，他不说。

7月15日那天是他妈妈的生日，他从幼儿园回来画了一副画，长发，连衣裙，长筒靴，牵着一个小小孩。下面写着：祝妈妈生日快乐。吃完饭，我工作，关上门怕打扰他写作业，九点多，可能是写完作业了，我听见他在看电视，有光头强的声音，他也在跟着笑，声音不大。我提醒他睡觉，明天要早起，他答应着。一会儿，没有声音了，我想他可能是睡觉了吧，不放心，开门出去看看，灯亮着，蛋糕吃光了，还剩下塑料叉子勺子在纸盘子里堆在桌子上。

电视关了，没人，去他房间，他还没睡，醒着，问他，他说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他的样子很难受，我也慌了，拿起手机钱包抱着他，打车去了医院。到医院，他又吐又拉，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没别的事。给他输上液，吃了药，他一声不吭的睡着了。还好，没事，虚惊一场，没有照顾好儿子，我应该反醒反醒，同时也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从医院回来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的话在我的心脏上狠狠地戳了一刀：“冰箱里给妈妈和奶奶留的蛋糕时间太长了吧，我怕我不在家，她们回来不知道，吃坏了肚子，我就吃了，对不起爸爸，我错了。”眼泪一下子从眼睛蹦出来，我看着远方，不想让儿子看见我此刻的心情，多么懂事的儿子啊，你都错在哪里了，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那是一个周五，单位重新组建，要开一个重要会议，我跟幼儿园的马老师说明了情况，李东就第一次从幼儿园自己回家了，还很自豪的给我打了电话，说他长大了，让我放心。好不容易开完会了，一看手表，十点四十。

我急忙打车往家里赶，到小区门口，看见家里的灯亮着，悬着的心似乎平静了很多，楼道里的灯跟鬼火似的，忽明忽暗，看电梯停留在18楼，来不及了，我几乎是小跑上六楼的，气喘吁吁掏出钥匙，轻轻的打开门，房子里静静的，小家伙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我鼻子一酸，泪流满面，觉得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这个家。

  妻子的首饰盒子是空的，好久不见，怎么在儿子的床头柜上，我很好奇的打开，里面装满了折叠很好看的小纸条，这可能是他的秘密吧，我随便翻开了几张，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妈妈，我又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今天考试得了两个一百分，老师都表扬我了。

 妈妈，你在哪里呢，宝宝想你了，你快回来吧。

 妈妈，我睡觉梦见你走了，我哭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妈妈，你走了，奶奶也走了，爸爸今天喝酒了，还抽了好多烟，没人管我们了，怎么办呀。

  妈妈，你去哪里了，幼儿园的小朋友骂我是野孩子，还打我的头。

妈妈，你快回来吧，爸爸说他工作忙，让我上寄宿学校，没人管我了，我怎么办呀。

 我的软肋被戳到了，隐隐作痛，给儿子盖上了被子，关上灯。我坐在沙发上冷静的在想，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应该做什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承认，我错了，我是罪人，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是我在儿子幼小的心里，种下了不可饶恕的创伤。

小丽，回来吧，我和儿子需要你，这个家需要你。

    夜太静，窗外灯火通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