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幽诗选: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这里的黎明很静
不仅仅因为病毒
也不仅因为乍暖还寒
时间在宵禁中
我们因而习惯遗忘
那些切肤之痛 失亲之殤
被黎明的抹布轻易拭去
我们甚至不曾觉得遗忘
真不要嘲笑阿非利加的土著
不要鄙夷亚马逊丛林的食人族
他们只是沿着本能
在杀和被杀中作出抉择
从昨天到今天 活着
是唯一的记忆
只有此刻 没有忘却
而笑容可掬的智者
为我们指示花园曲径通幽
那里有他手植的彩虹
他很肯定那幽远的美妙
时间被宵禁
很多人惬意地丢失了自己
宵禁的时间
被悄然打造成狙击枪
瞄准一个民族健忘的基因
开始点射 智者笑容可掬
很有教养地等待
等待你的忘却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森林中一些女兵死了
沉没中很多善良死了
世界
并没有因漫長的点射停摆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或者
你别试图记住什么
选自《暖冬纪事.二》
2020-4-22亱 (向下搜索更精彩)

《雪 线》
沉钟在祭祀的深坑中
复述一些片段
山很远
阳光晶结成芒刺
红豆杉拂去嚣音
风暴蹑足而过
岩浆欲言又止
立于一尘不染
孤独 影子已然消失
被涂改的梦境
杂沓着欢乐的皮影
某些高贵的阁楼中
茶香氤氲哲思
有人屏住呼吸
有人扣动扳机
菜市口 六个人横陈一页历史
更多的人失忆 病毒
一直吞噬着基因
智者在太阳下眩晕
古典在目光中消失
很久以前 竹笛
用清寒的流音
浸润过疯长的野花
雪线下
我们用愧悔追索
此时静默
秋叶之后
所有的生命都在坠落
世界依然喧闹
神在手机上小寐
短梦中 和切西瓜的莽汉
讨论战争与和平
阳光下雨雪霏霏
他们互相嘲笑
语言波诡云谲
而我们无言以对
识别人 或者认识自己
都是徒劳
一个人只是一片枯叶
学说都这样解读
静默
一些厚重的云在脚下窃笑
我们在时间之后
我们在雪线之上
我们还记得曾经淡忘的
《很多诗人》
他们在语言的滑板上
冲浪 恐惧而若无其事
波峰浪谷 深不可测
那些优美的弧线
回流 喧哗 惊叹
最终袒露浅滩
围观者很荒凉
奚落和赞叹都是沙虫
鸥鸟回忆起一些飞鱼
那人瞥了一眼
勇敢或许也是一种滑稽
波推浪涌
他们高蹈或淹没
阵风也有了名气
海云布置一副副动漫
插上旗帜成新的岛国
附近嬉水的孩子们
用甜笑恢复一些真实
《无忧鸟》
森林已经如此坚硬
嘎然一声
是枭鹰最后的威严
雨云徘徊没有归航
无忧鸟徐徐飞临
我的目光在旷野低吟
海潮在淹没往日
我们回不去的清晰
那只瑰奇的鸟
穿飞于我的书橱
所有的思索
芬芳如初
另一片森林向我走来
不断舒展新绿
《橄榄树》
鸽群飞回得太迟了
洪水退去时 橄榄树
已等待成一丛白珊瑚
橄榄树青涩的果实
仍有浪的投影
一万次风暴拍打
碧树磨砺成刺
风景枯槁往事历历
传说的根茎虔诚柔韧
迟归的鸽群始终等待
或许是一次海啸
之后返青
《故 事》
想起苏格兰人 想起
那支风笛低吟的谣曲
一头小鹿回首凝望
云浪把它推向远方 我们
感伤地走进故事
祝君平安 就像家父
娓娓讲述夕阳西下
山藤就爬过溪涧 爬过
一些路影
世界以壑为邻
我不希望飞向星座
常常 只想独自回味
一支谣曲或一首小令
那个旷达的故事
让心流浪并歌唱
让风一直陪伴悲怆
雪线之下
孤独是生命的极致
《桃花三剑客谈“蓝诗”》
1《诗思入扣》读蓝老师两首诗
文/昌平
刚刚小雪时节,读到蓝老师二首新作《雪线》《此时静默》。生命中的思考如钻,开采岁月的锋刃是有热度的,是鬓雪所无法雪藏的。透过雪线,"岩浆欲言又止/立于一尘不染"。
无论洞察历史,还是自审过往,语言早已干净若雪,唯有思考的锐度,让"智者在太阳下眩晕",有一种无奈会沉沦,而另一种则如"很久以前 竹笛,清寒的流音……追索"
面对那些横陈的一页页历史,诗人对这个健忘的民族,对病毒噬着基因的痛心警醒着每一个读者。
然而秋叶依然坠落如生命,对于这个世界,诗者"在雪线之上/在时间之上",讨论"战争与和平",纵有岩浆般涌动的血液,也只能"此时静默"。
两首诗,蓝老师将视觉从自然的辽远,历史的纵深揺回自我,在镜头下看到"阳光下雨雪霏霏,互相嘲笑",其中几多深意自然是五味杂陈。面对时光中蹒跚的民族,内视着自己的渺小,诗句便厚重中有透了失望,空灵中弥漫着无奈。
然而还不至绝望,相信"被涂改的梦境……有人扣动板机"。
此时静默,在雪线之外,终会有春的气息,让"我们还记得曾经淡忘的……"
2《诗性如酒》——浅读蓝翁的两首诗
文/汪贵沿
不喝不喝又喝了,不写不写又写了,何为诗人?从蓝翁的诗中就能感受到真诗人的率性,爱诗如酒,一旦染上很难戒掉。很久没有看到蓝翁写诗了,突然听健鹰说蓝老写了几首诗发宽诗堂了,作为学生甚感开心,这是对宽诗堂的鼓励。
读了他的《很多诗人》和《无忧鸟》便看见一个智者如一尊佛开坛说法,让人明心见性:“他们在语言的滑板上冲浪 /恐惧 而若无其事/波峰浪谷 深不可测/那些优美的弧线/回流 喧哗 惊叹/最终袒露浅滩……围观者很荒凉/奚落和赞叹都是沙虫/鸥鸟回忆起一些飞鱼/那人瞥了一眼/勇敢或许也是一种滑稽……这是一种高度,纵观当今诗坛,何尝不是如此。
另外《无忧鸟》看似无忧甚有忧,无忧鸟徐徐飞临/我的目光在旷野低吟/海潮在淹没往日/我们回不去的清晰/那只瑰奇的鸟/穿飞于我的书橱/所有的思索/芬芳如初//……面对尘世,许多无奈只能寄情于文字,寄予我们的内心。所以诗人的孤独不是肉体的寂寞而是灵魂与肉体的撕扯,这种痛是来自骨子里的,是来自一种责任的思考,但我们毕竟不是上帝,只是一只小心生存的鸟儿,在飞翔中去寻找自由,寻找春天的喜悦:“另一片森林向我走来/不断舒展新绿……”
3《诗骨未寒》——读蓝翁的两首诗
文/健鹰
“诗骨未寒”,是读蓝翁《橄榄树》和《故事》两首诗时,闯入脑中的四个字,无理而绝妙。戏之大家称为“戏骨”,诗之尊者当称“诗骨”。皮毛之丽与骨骼之重,当有天壤之别,这是我对诗者的一个分类。
蓝翁于我心中,当属骨类。“鸽群飞回得太迟了/洪水退去时 ,橄榄树/已等待成一丛白珊瑚”《橄榄树》。记得当年听先生朗诵他的《铜管吹奏的国歌》,那激情澎湃有着古铜的色泽,让人懂得生命中藏着金属的亮度。而今读过这样的句子,发现诗歌的魂魄被冲洗得越发干净了,许多东西已经羽化、钙化或者结晶,成为鸽群、盐和一片白珊瑚。这是一片大海,才具有的骨骼。
“祝君平安 就像家父/娓娓讲述夕阳西下/山藤就爬过溪涧 爬过/一些路影”“世界以壑为邻/我不希望飞向星座/常常 只想独自回味/一支谣曲或一首小令/那个旷达的故事”《故事》。在众诗人追求恒星的时代,一颗心却生长如牵牛花的触须,这样柔弱的选择,是需要巨大能量的。把自己做小,必须有宇宙般的襟怀和了悟。这样的世界,也许孤独却带着体温。每一次遇见,都如家父娓娓讲述夕阳西下。有时,我觉得在某个夕阳相背的山头,先生正坐着,如风中的一首元小令。对我而言,这便是永恒。
——选自《宽诗堂》2018.1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