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王寨(外一篇)
王翠玉
汉王寨是一座雄浑而巍峨的山,位于我的家乡淄博市博山区南博山镇王家庄东南。我家住在村子南头,在院子里抬头就能看到。早晨起来,山间云雾缭绕,充满了神秘感。偶尔大雨时,山上会有瀑布从高处落下,更平添了它的神奇色彩。
关于汉王寨,当地人有如下传说:古时,有一个农民起义领袖率众占据此山,自称“汉王”。官兵来剿,屡攻不上,便切断山上取水之源,然后围而困之。官兵以为山上缺水,不消十几天便会投降。岂料半月之后,官兵观察到山上义军竟然悠然自得洗衣,并将衣服随手晒于寨墙上。于是官兵认定山上还另有水源,并不缺水。攻,攻不上;困,又困不死。于是无奈退兵。其实这不过是寨上义军的一计:原来,寨里贮存的水早已用尽,但聪明的义军首领让积人畜尿液,浸湿衣服凉晒,以示寨内不缺水,果然骗过了官兵。因而又有人称此寨为“旱王寨”。至今,山上还有无数的垮塌的石屋、蓄水池、石臼,还有墩山门的带洞的大石头。这一切遗留了些许汉王的威势,也诉说着历史的变迁时代的更换。
汉王寨地势险要,风景秀丽,更神奇的山上有一个洞,当地人叫妞妞洞(这里的妞妞是借的字,应读作nia,当地方言nia nia指的是小女孩、小闺女,但这里的妞妞洞指的是小仙女洞)这个洞在半山腰里,洞前很陡,洞内距离很长。好多的人去探索过,但都不能探到底了解小仙女洞的真面目。传说洞里原来住着一个小仙女,村民需要什么家具农具,如锅碗瓢盆箩子筛子什么的,向小仙女借,她都会满足村民要求。村民也都很淳朴,用完立即就还了。但后来,有一人家私心严重,借了东西不还了,小仙女一生气,就飞走了,再没回来。从此村民也就无法借东西了。
说起小仙女洞,还见证了我童年的结束呢!原来小学五年级毕业前,学校组织全校师生去汉王寨探索小仙女洞。记得当时,我们都兴奋得不得了。摩拳擦掌,准备亲自进去一探究竟。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好几个班级一起出发,感觉真是浩浩荡荡。我们从小在山里长大,不怕山路崎岖,没有路的地方就手脚并用,陡峭的地方就匍匐爬行,小的跟不上大的就拉着,小的跌倒了大的就给他拍拍、哄哄。我们走在最前边。进入山洞后感觉温度变低,起初洞很宽敞,顶部和两边都是有弧度的,就像一个展厅一个展厅似的。有同学说像巨大恐龙的脊骨,据说源泉那边有个龙湾,就是相对这个龙脊而言的。陆续走着,议论着,后来,厅越来越小,越来越挤,再后来,头顶就碰着洞顶了,没有几个人可以过去。最后,是弯着身子往里探索,逐渐的里边也开始潮湿,洞内漆黑。老师拿着手电筒照地下,似乎有水渍渗出,我们开始紧张,老师拿手电筒往前照也看不清了,拿大石头往里扔,咚咚咚很遥远的消失了,似乎里边距离很远,也不知道有几百米。后来听大人们说,那里下边应该是水,据说扔下去麦糠会从几十里外源泉的泉河头顺水流出来。我们在那扔石头试探的时候,后边的人开始喊,说要返回。等走出洞口才知道外边已然下起了小雨,于是我们高年级的就照顾起低年级的学生,自动拉手,自动把衣服给低年级的披上,然后一路关照。记得那次我照顾的是一个小妹妹。我在家是老小,而那一次是第一次当姐姐,所以特别自豪特别负责特别的细心,生怕照顾不周,让小妹妹失望。当时的我突然理解了小仙女的失望,生气那村民破坏了美好,让美好一直延续该有多好。这次游玩是我最后一个儿童节的活动,所以印象深刻。这之后,我就升入初中了,所以说小仙女洞见证了我童年的结束,一点也不过分。
汉王寨海拔五百多米,山上阳光充足,庄稼长势良好,山间还有特别多的中药材,就像一个宝藏。汉王寨的北面的山坡,也就是我们村的东南山坡,村民都叫它寨后坡,属于我们村的土地。我们挺喜欢去那儿,干活、采药、割柴禾,兴致勃勃。记得那年大旱,姐姐在寨后坡种上了西红柿,她们都不在家,妈妈便带我去锄地。我人小,拿不动大锄,便用挖菜的小锄。可是那地很旱很硬了,用平时方法根本锄不动。我就把小锄棱起来,先用锄尖划开一道口,然后再一点点挖开,砸碎,从早晨到中午,我顶着烈日,趴在地上一点点干。手疼了,就坐着歇一会,然后再继续干。直到下午太阳西斜,我总算干完了。当我心满意足站起来,手却已经攥不住小锄了,感觉又涨又痛,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回家后,我的手心全起了泡,碰都不敢碰。妈妈一看:“哎呀,这闺女,干活这么实在啊,你看看这手,这会起血泡的。”第二天,手上真的起了血泡,好久才好。努力就有收获,可巧过了一天,下了一场大雨,那些久经大旱几乎蔫了的西红柿秧,饱饱喝了个够,开始了疯狂茁壮的长势。那一年西红柿结的一嘟噜一嘟噜的,特别好,几乎把秧子和架压坏了。秋天的时候,我们去摘西红柿,摘完一筐又一筐,怎么也摘不完。而且那西红柿的滋味也特别好吃,引的地邻都来尝,忍不住的夸,你家这是啥柿子,又好吃又能长,神了啊。直到后来好多年,一家人还记得那年的柿子,妈妈还经常夸我能干。
汉王寨植物茂盛,蛇虫等也多,尤其去它前边南寨前的路上,蚂蚱刀螂都是很温柔不可怕的,但路上有好多的蛇虫,很是吓人。我每次去南寨前,路上都会紧张的头皮都一跳一跳的。有时候正走着,两边茂盛的草丛里甚至会突然窜出来一条蛇,横过小路,就会吓得冷不丁跳起来,再回头,蛇已不见。对于蛇这种长长的柔若无骨的软体动物,让我感觉恐怖至极。每次见了它都有毛发倒竖的感觉,头皮绷得特别紧,但又不敢用手去摸摸自己的头发到底竖起来没有,浑身紧缩,掉了魂一般,眼睛左顾右盼,大气不敢喘,身子纹丝不动,似乎稍微移动那蛇会从附近扑过来,随时袭击我。最后彷徨半天,才强壮着胆子,跑回家或者大人身边,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脑子里一直闪着那条蛇影,觉得它随时都在。妈妈说:“啥也是有灵性的,你不伤害它们,它们就不会伤害你。”可我还是害怕、紧张,每次去都胆战心惊,生恐再遇见,更怕不小心伤害了它或者我。记得我们地邻有次把衣服放到地边酸枣枝上,干完活去拿却是沉甸甸的,原来是口袋里盘了一条蛇,赶快扔到地上,那蛇若无其事伸展开身子扬长而去,而他发呆半天回不过神。听说这事后我更是紧张,感觉似乎田间地头都有它们的影子,能不去就不去。不过也倒应了那句话:“世之奇伟瑰怪,常在于险远。”南寨前的蛇虫虽多,酸枣野果也多。而且这些野果味道特别好吃,酸甜可口。鸟儿也有好多说不出的品种。有特别漂亮的从未见过的,有叫的婉转百回的,有特别活泼的,看见你时故意从你头上噌的一飞而过。有时候会遇上无数只鸟儿,比赛一样叫得非常好听,时不时还有啄木鸟飞来飞去。南岭似乎也是它们的游乐园,是它们聚会的天堂。那时候我偶然去南寨前,除了紧张,更多的是开心,好奇。总之,惊恐早随着猎奇的兴奋和采摘的喜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家乡的汉王寨,在我心里一直有着重要的位置。尽管工作、出嫁以后,已经很多年没去汉王寨了。但偶然提起,便津津乐道,说不完的乐趣。有时候朋友们听了后,非常感兴趣,嘱咐我再回家的时候一定带他们去看看。是啊,该回去看看汉王寨了,再去去感受一下家乡的美。
《南岭》
南岭,顾名思义,就是南边的山岭。南岭位于博山镇王家庄的南边,那里有我们村的庄稼和田地。南岭风景优美环境怡人,充满了鸟语花香,充满了山水田园的乐趣。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去南岭种地。对于我来说,那儿不仅是村里的的田地,还是我的乐园和福地。
印象最深的就是南岭的水,清澈的山泉水喝起来冷冽,沁人心脾,尤其干活累了或者玩累了的时候,趴在泉边用手捧着喝,很是惬意。喝够了就坐在泉边看泉水顺着河道流走,欢快而明朗。小时候在校学唱《泉水叮咚》,我就立马想到了南岭的山泉水,总觉得那首歌写的就是我们的南岭。
当庄稼长大了或者南瓜冬瓜秧长粗了的时候,大人会用叶子围成一个圈,然后舀了泉水喝,而我们孩子则是拿了那长长的茎蔓,做成一根翡翠般的吸管,然后放到泉水里吸水,感觉特别好玩,泉水喝着似乎也格外甘甜了。记得有一次跟二姐她们一起比喝水,拿着南瓜杆,先比谁的粗谁的好看,再比谁的好用,结果比来比去,喝了个肚儿溜圆,第一次知道喝水也会撑得慌。
喝够了水,就开始好奇那么好的泉水到底怎么出来的,大人说:“原先这儿曾经是一个汪洋大海。”然后指着南岭东边的汉王寨说:“看到了吧,泉水从那边的山里流过来的,那里原来还曾经有一条船,还有铁索,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见过呢!”大人讲的活灵活现,我们也听得半信半疑:那么高的山怎么就成了海了呢?
说起泉水,就想到妈妈做的凉面。夏天的时候,都有吃凉面的习惯。在我们那里有一种常见的的树叫鼓鼓豉,学名大概就是火炬树。每到夏天树上便长满了红红的果实,像扁豆一样一大串一大串,非常好看。妈妈常说:“鼓鼓豉红一遍,吃凉面;鼓鼓豉红两遍,吃炒面;红三遍,吃干饭。”每当鼓鼓豉红起来的时候,妈妈就会吩咐我们到南岭提泉水回家拔凉面。用山泉水拔的凉面会特别劲道。
那时候的凉面,就是大餐。放学回家看到妈妈在擀面、捣蒜、准备香椿芽、咸菜丝,偶然还会有鸡蛋饼,切成黄黄的鸡蛋丝,我的口水就忍不住要流出来。不等妈妈吩咐去提泉水,就急急火火抢着去,火速提回来后赶紧凑到妈跟前:“娘,我来剥蒜吧?”娘就开心地答应着说:“好,玉子都知道干活了,真是大了,去吧。”剥好蒜,我又凑上去问:“娘,水够用不,我给你舀去。”娘就会很开心地吩咐我舀多少。到最后实在无事可干,就坐个小板凳等着,生恐一不听话或一个疏忽吃不上了一样。黄黄的鸡蛋丝,翠绿的黄瓜丝,墨绿的椿芽咸菜以及红艳艳的胡萝卜,再加上喷香的蒜蓉,从泉水里捞出洁白的凉面,一切都那么诱人!简直是迫不及待!我每次吃凉面,都吃的撑撑的,感觉都到了嗓子眼,再多吃一口也吃不下。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爸爸总会取笑我:“玉子,别把碗吃了。”等吃完还会跟哥姐说:“看看玉子的碗,是不是被她啃了一个豁口。”现在一想起往事,都忍俊不禁。
南岭的泥土也很特别,红红的,老百姓都叫它羊羔泥,那是非常结实的一种红土,特别粘,不同于一般的黄土,可以用它来捏小泥人什么的。捏完后拿回家放到太阳里晒干,然后就成了心爱的玩具。有时候在坡里我们还会用它来放炮,把它做成一个平底的窝窝头的样子,底子做的很薄,啪的摔到山石上,就像摔炮一样,特别响。不过这个虽然比黄土的泥炮响。但不如黄土的好放。不会放的底子常常炸不开,就成了哑巴炮。我们不如小男孩会玩,经常会被比下去。然后那些男孩子就在那叽叽喳喳笑我们。记得有一次比恼了,互相打起了泥巴战,七八个男孩女孩,混打成一片,到最后都一身红泥互相取笑着回了家,那狼狈的模样,滑稽又好笑。
到了冬天,红土还是冬天和煤泥的土,特别好烧。那时我看大人们用独轮车推烧土很是容易,就自告奋勇去推烧土。结果,空车子好推,推上红烧土后,就根本掌握不了平衡了,一会往东倒,一会往西歪,山间路又窄,好几次我都差点推到沟里去。我推着车进不好进,退更难退,真是进退两难。当时的我,恨不得把烧土背到肩上,推着空车子回家。可那么多土也背不动啊!没办法只好推一回,歇十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回家,汗水湿透了棉衣,脸上也弄得白一道黑一道很是狼狈。但妈妈一看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这不很有能耐啊!真推回来了!很能干,不错。我以为你根本就推不回来!”我这会突然来了精神:“哎呀,这有啥难的,等用完这些下回我再去推的!”看来,人都不禁夸啊!
尽管南岭的泉水、红烧土很特别,是独有的,但别的山有的,它还是一样也不少,甚至更多。蚂蚱螳螂这些昆虫类、野花野菜这些且不去说。南岭还有一种俗称地皮的菌类,也叫地耳。因为泉水的滋润,地皮长在青苔湿润的山石上,一个一个,一簇一簇,就像绿色的小耳朵,像海藻一样,但更柔软,更嫩。我们玩耍够了就开始捡地皮,回家后洗净,打上鸡蛋,做成汤菜,现在想来那才是真正的山珍呢!可惜现在想吃也吃不上了。
至于那到处飞的蚂蚱,我们会用狗尾巴草把蚂蚱一个个从颈圈处串起,煞是整齐好看。回家择好洗净,如果蚂蚱少,就放到草木灰里烧了自己独享;如果多就让大人下油锅炸一炸,就变成全家人的美味。当然也是父亲辛苦一天后下酒的佳肴。而那满山的野菜,比如婆婆丁、苦菜、荠菜、车前草等等更是无上的美味。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南岭还出产中药,地黄、黄芩、软枝、红根、益母草比比皆是。这些中药材很值钱,也是大人们额外的收入来源。记得有一次看人家戴的发卡很漂亮,可又不好意思回家要钱,就跟同学去刨软枝子,把根砸开,晒干,卖了钱,然后买了那漂亮的发卡。高兴地回到家,故意的在家人面前走来走去,很快,眼尖的姐姐们发现了我头上的发卡,就问我:“哪来的?”我得意洋洋:“买的啊!”“你哪来的钱?”“我自己挣得呀!”得知真相的父母又一顿好夸我!
南岭的风光景物,都凝聚了我儿时诸多乐趣。南岭的种种记忆,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每当有人旅游回来,说哪里好哪里多么好,我心里马上就出现南岭的影子,心底会有个低低的声音,喃喃自语:那里再好,能有南岭好吗?我就不信会比南岭还好!
作者简介:
王翠玉 ,网名小桥流水,山东淄博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东方散文》、《淄博晚报》等多家报刊,曾获淄博市青年作家协会“十佳青年作家”等市级以上荣誉、奖励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