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
作者:孔庆霞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黄土高原上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地劳作了一辈子,现在父亲老了干不动活了,需要休息了,各种疾病也接踵而至。用父亲的话说就是机器旧了,只能保养,不能运作,稍一运转,机器就会散架。父亲自己就是这样一台需要保养的机器。但是父亲一点也不服老,他整天忙里忙外,看看牲口喂了没,地里的水浇了没,哪里的地需要锄草,哪里的地需要秧苗。如果天下一点雨,父亲会说出一年庄稼两年种的口头禅,再根据墒情决定哪里的地要犁,哪里的地要赶快种,如此等等。父亲在这片他再熟悉不过的土地上辛勤地豪无怨言地劳作着,忙碌着。颈椎病犯了,睡觉时在脖子下面垫上啤酒瓶;腰椎病犯了,倒退着走路;胃疼了,高血压犯了,吃点药;脚腿麻了,晚上临睡前不停地来回搓,直至脚腿慢慢发热。父亲每天会早早地起来甩胳膊,从几百下到几千下不等,几十年从不间断,并且有时他还会向别人说说他甩胳膊的经验。我知道父亲这样运动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总比不运动强,便不忍拂父亲的美意,默认了父亲这种做法。父亲用这些土办法使他这台老机器不停地运转着,直至有一天,他的右眼忽然看不见了,他才放下家里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活,来到县城看病。父亲在我的心中永远是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但是当我送父亲走向医院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父亲步履蹒跚,如果走得稍微快一点,父亲甚至有点喘息。上医院的楼梯时,父亲只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地挪着。父亲一遍遍地自我安慰:“年龄不饶人!年龄不饶人!”其实父亲只有七十岁,和许多同龄人比起来,正是活得滋润,活得自在的时候。然而,病魔使父亲不能象以前一样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父亲只能一次次的奔波在医院和家这两点上。父亲吃药象吃饭一样,多得小辈们都记不下该怎样吃,父亲自己又有头昏病,一来二去有时就会吃错药了,药物反应了,父亲一声不吭地硬抗了过来。父亲是文盲,不知道药物反应会有生命危险。当我们发现并告诉父亲正确的用药方法时,父亲总是以无所谓的表情宣布,这一切没什么,他身体好着呢,能挺过来。以前总是父亲保护我们,教我们该做什么,该怎样做,现在该是我们保护父亲教父亲该怎样做了。
父亲个头不高,身体微胖,为了使自己的病好得更快些,父亲甚至想到了减肥,饭菜清淡,肉从来不吃,这对爱吃肉的父亲来说,需要多大的毅力。“有钱难买老来瘦嘛。”这是父亲给自己定的养生目标。
父亲的出生不好,没上过一天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父亲在我们眼中是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当母亲重病缠身无法下地劳动的时候,面对年迈的祖父和几个年幼的孩子,父亲没有退路,他一人默默撑起了这个家。父亲白天在农业社劳动,晚上回来还要帮母亲料理家务,给我们讲讲小人书上的故事。那时我们把小人书上的人简单的区分为好人和坏人,并常常以此来问父亲。若是单纯的教育性小人书父亲会毫不犹豫地说上个所以然,但是如果碰上那些历史性的小人书父亲会说这都是咱们的先人,都是好人。我们才不相信呢,都是好人为什么能打得那么凶。父亲嗫嚅半天眼睛忽而明亮起来说这好比是一大家子人,生了好些儿子,儿子大了要分家,分了家后,有些儿子看不惯另一些儿子的所作所为就要管,另一方不服管,难免就就会磕磕碰碰、打打杀杀。我们似有所懂,父亲总会说,长大了多学知识一切都会明白的。
那时最难忘的是夏夜里我们姐妹和父亲躺在院子里的席上,月亮透过树梢把斑驳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我们嬉笑着,打闹着,当父亲示意我们静下来并竖起耳朵听公社里唯一的喇叭打号报时时,我们知道睡觉的时间到了。我们铺着大地,盖着蓝天,或数数天上的星星,看流星把天划破了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口子,或听听父亲讲他在向东渠和洮河务工时的故事,在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犬吠声中和蛙虫鸣叫中不知不觉地睡去。第二天天麻麻亮我们起床时,便不见了父亲,父亲在启明星刚刚擦上东边的山头时就上山犁地去了。
当我和姐姐们随后行进在山上的沟壑间时,老远就能听到父亲吆喝牲口雄浑粗犷的声音,我们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安全,小小的我们常常被安排在父亲犁地的附近锄地拔草。而当我们到地里时,父亲早已犁好大半驾地。据说这种犁了晒,晒了犁了的“布地”墒情很好,来年只要赶上一两场雨庄稼肯定丰收,犁得次数越多,庄稼越好。父亲坐下来休息吃干粮,驴儿安静地站着。在这种时候往往是父亲不忍心驴儿干站着就把自己的一大半的干粮喂了它们,自己常常饿着肚子回家。如果在草长得茂盛一点的地方犁地,父亲通常都会在犁完地后放(牧)一阵子驴儿再回家,那时,我们的饭桌上就有父亲挖下的野菜充鲜。后来我们大一点,父亲犁完地干脆不回家在山上放(牧)驴儿,等着我们姐妹任何一个人去替换父亲吃饭。用父亲的话说,就是犁地的牲口比人卖力,人回到家就有饭吃,而驴儿并没有硬粮加槽,只能靠放牧了。
一次,我翻过两道山梁才看见父亲在刚犁过的地里转着,父亲背着手,手里捏着鞭杆,一会儿用脚踢踢这儿的土块,一会儿又踢踢那儿的土块,驴儿在一边悠闲地啃着草。我唯恐父亲饿了,急急向父亲跑去,就在我快到父亲身边时,就在这当儿,就在这羊肠小道上,就在我刚迈出一只脚迈出另一只脚的当儿,我看见一条红中泛青青中映红颜色光亮的蛇滑到我两腿中间并高高地昂起头,只是一刹那间,我尖叫一声跳了开去。父亲急忙冲到我面前,当父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开始寻找那条蛇,而那条蛇仿佛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了踪影。父亲在四周找过后,便对我和蛇遭遇附近的一大坨骆驼蓬发起了攻击,父亲一遍遍地用土块砸它,遍遍力似有千斤,骆驼蓬秧子被父亲砸得七零八落。我想,如果蛇真在骆驼蓬下面,早已被砸得稀巴烂了。父亲砸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干脆用手去拔骆驼蓬,我真担心蛇会跳出来蹦到父亲的脸上或身上。但是,直到把那坨骆驼蓬拔完了也不见蛇的丁点儿踪影。父亲担心我因此和我都留在了山上。
太阳火辣辣地一览无余地照着大地,父亲并没有闲着,他开始为驴儿拔青草。庄稼人都爱粮食,碰到被雨水冲倒的禾苗时父亲总是小心地扶正并培上土……恍惚间,我竟然躺在父亲的外衣上睡着了。忽然我被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惊醒,抬眼便是黑青色的天,因为天太晴了太深邃了,我以为是滚滚乌云伴随着炸雷,胡乱叫着:“要下雨了!”“做梦了吧?是飞机!”父亲慈爱的声音传来,随着父亲的手指,我看见天上果然飞着好几架飞机,而父亲的面前已是象小山一样的草堆。父亲正跪在地上,青草被有力的大手一撮撮均匀地送到膝盖下压平压瓷实,然后一小抱一小抱地码起来,不一会儿在我们面前便有了两捆一样大小的草垛,父亲把两捆草垛捆起来摞在上坡,驴儿站在下坡,父亲把草垛用力地抱起来,猛地向驴儿背上甩去,草垛稳稳地搭在驴背上。做完这些父亲的汗衫都湿透了,但父亲一刻也没有休息的意思,他扛起犁铧我们一同下了山。父亲常说,人是钢,饭是铁,一顿不吃饿得慌!但今天父亲宁愿饿着肚子也要陪着我,因为他不愿把恐惧留给我。父亲爱我们因为我们是他至亲的子女,父亲爱驴儿因为驴儿驮、拉、犁比人更辛苦地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人。
我家住得高,村子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父亲偶然闲赋在家,如果看见对面公路上供销社的拉货车蜿蜒开向我们村的时候,父亲会跳一样地飞奔向供销社。我知道父亲是为了卸货挣那少之又少的几块钱或者说是几毛钱,更确切地说父亲是为了养活我们一家人才这么不要命一样狂奔的。在那时啊,这是获得零花钱的唯一办法。我们默默地拼命地为父亲加油,父亲矫健地越过了一块块田地,下了坡,到了沙河,紧跟着上坡,再上坡,穿过了人家,到了,到了,父亲可能比货车先到达供销社。但是对面有的人家看见父亲这样的奔跑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会象父亲一样跑向供销社,他们精神头正足呢,况且他们的路程比父亲少了许多,甚至有的人家还和供销社是邻居,父亲肯定跑不过他们。但是父亲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直勾着头跑,我仿佛看见一滴滴汗珠从父亲额头上滑落下来,震落在地上,干涸的土地被砸起了一个个坑。父亲就这样向他的方向跑着,跑到货车前不容歇半点气息,直接加入到卸货的队伍中,最后所挣得的钱还要根据先来后到去分。父亲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人手够的时候,他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热火朝天地卸货,真正地有力气没处使。但是父亲并不因为自己的白跑了那么长的路而抱怨谁,父亲常说力气是尿泡,越挣越大,也因此父亲做事肯卖力,一般人都喜欢和父亲搭伴。
傍晚当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放工回来的时候,我们姐妹早早得等在大门口,把各自的饭碗举得高高的,每双筷子都夹着一块黄灿灿香喷喷的鸡蛋,大老远我们就争先恐后地喊着父亲,都想叫父亲先吃自己的鸡蛋。父亲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着,并啧啧赞道:“真香!真香!”我们满足于父亲的称赞,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鸡蛋供我们吃。每逢过年的时候,我们都要吃饺子,母亲通常都会放一枚硬币在馅中,谁如果能够吃上这枚硬币,预示着谁将在来年中能交好运。每当这时细心的大姐都会记下包有硬币的饺子并如愿让父亲吃上。父母亲都明白其中的奥秘,但是他们谁也没说破。当“咯蹦”一声,父亲吐出那枚亮晶晶的硬币时,我们一家是多么的高兴啊!是啊,父亲是我家的顶梁柱,父亲交上好运不也预示着我们这个家交上好运改头换面了么?!
但是父亲并没有象我们期盼地那样交上好运,他在超负荷的劳动中终于累倒了,当父亲带领姐姐们背粪时突然跌倒,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父亲的嘴里、鼻子里喷涌而出,究竟吐了多少血,谁也说不清楚。父亲一脸惨白地躺在炕上,村子里的唯一的赤脚医生坐在炕头,一个尽地摇头叹息。家里进进出出一下子涌来了很多人,他们个个脸色凝重。没有钱进医院,日子却照样要继续,母亲擦干泪,整日整夜地守候在父亲身边。年轻的父亲紧闭双眼,不吃也不喝。好在有一位江湖游医正好经过我们村,他看了父亲的病情后,连连称奇,说父亲连2个血都不到,竟然能挺过来,真是生命的奇迹!这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在父亲的身体里埋了3根羊肠线,其中两根在脊椎下方两侧约2寸长,一根横着在小肚皮中间穿过约5寸长。父亲就是靠着这3根线治好了胃出血!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这些线还隐约可见。
日子在咸咸中继续着,咸咸的日子中含有淡淡的甜蜜,这种甜蜜是岁月的沉淀,是记忆里永恒的底片,当我触摸这些底片的时候,往往会感受到春的温暖气息。是的,当改革的春潮涌向大江南北的时候,父亲跟着舅舅搞副业,舅舅不久还组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副业队,父亲给舅舅领工管帐。父亲记帐有他的一套办法,那些画着勾勾、叉叉、圆圈等等符号就是父亲为工友们记的帐。在年底算账的时候,父亲记的帐和工友们自己记的帐丝毫不差。一年中有四五次父亲把这些画着勾勾、叉叉、圆圈等等符号的原始帐背到家里,让我给他用文字记出来,父亲一页页翻着这些帐,如数家珍般的说着各项收入和支出。买米面油醋酱,买工具,支出门交通费等等,当然更多的是天天买菜。我熟练地记着,当有二三十元的钱不知所终的时候,父亲会冥思苦想,一定要想出个所以然来。有时,我看父亲想得很辛苦,便劝父亲:“随便记到买菜上吧。”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就是把这几十块钱扔了,他也不会乱记帐,吃亏是福呵!是啊,吃亏是福,父亲这掷地有声的四个字伴随着我,使我一辈子也受用不尽。是的,当我们走向社会事业受挫时,当我们姐妹一个个地都嫁为人妻因为鸡毛蒜皮的家庭锁事叨扰父亲时,父亲总会恰当地说出吃亏是福,凡事都要忍让。
我们的生活终于在父亲高负荷的运转中渐渐好了起来,先是父亲为了方便出门看时间为自己买了一块手表,这块小小的崭新的锃亮锃亮的手表是我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这么简陋的家放上这块手表简直成了奢侈品。以前在无数次的游戏中,我们只是在手腕上画一个手表,并且大声地说着“哥俩好,我把你带到城里买手表,手表烂,我跟你换!”的儿歌,如今当梦想成为现实,我们竟然手足无措了。父亲把手表一会儿搭在自己的耳门上听听,一会儿又放在我们的耳门上听听,那“铮铮”不断向前蹿的声音,仿佛和着我们的心跳,使我们激动不已。我们想戴上“洋气洋气”,父亲小心翼翼地挨个儿让我们都试到,最后,父亲慎重的把表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表坨子的大小,表链子的粗细及长度都仿佛是为父亲准备的。
再后来,父亲为我们买了一台收音机,在收音机里我们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在收音机里听到了很多改编后的文学作品,特别是许多评书像《夜幕下的哈尔滨》、《杨家将》、《隋唐演义》、《三国演义》等等作品,更是打开了我们闭塞的心灵之门。收音机把我们小人书上不能理解的东西作了很好的注解,我们不再困惑,不再迷茫,我们有了奋斗的目标,有了前进的方向。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这台收音机象忠实的伙伴一样伴我们度过了那些懵懂的青葱岁月。
父亲乘着改革的春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我们离开了破旧简陋的小土坯房,搬进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紧接着,父亲为我们添置了沙发、组合柜、录音机、电视机等。
那时伴随着一阵阵高亢激昂的西北风,人们的思想在经历着碰撞,很多人不再蜷缩在屋子里,而是走出来认识世界,感知世界,象电视这样的宣传品,正是人们看世界的一面镜子。但是,那时电视机还是很少有的,于是,我们家便成了电影院。天擦黑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忙完了自家的活儿,三三两两来到我家。父亲早早地把那台黑白长虹牌电视机放到了院子里,虽然只收到两三个台的频道,但是人们的兴头很高,看一阵新闻,欣赏几首歌曲,电视连续剧才是大伙儿最喜欢的节目,尽管结束得很迟,人们也要尽兴而归。父亲通常都是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然后把电视搬回屋放好,才能睡觉。冬天人们比较清闲一点,早早地吃过晚饭就来了。父亲把火炉烧得旺旺的,烧得屋子里的人们情绪高涨,有些人会进入角色,对剧情高谈阔论,骂的笑的哭的都有。当熟悉的电视剧主题曲响起的时候,人们也会跟着喊上两嗓子。记得在演《雪城》的时候,序曲里有顶暖帽一直在雪地里滚动着,人们就这顶帽子是谁的而戏谑地互相嚷嚷开了,最后不知谁说是小妹的,小妹竟然委屈得哭了起来,父亲对小妹好一番安慰……这样的日子不知延续了多长时间,只记得父亲的火炉上总是飘着暖暖的茶香,父亲的一盒烟在片刻之间就被散尽。父亲的脸上的笑容也是暖暖的,一扫左邻右舍因怕打扰我们的拘谨和不安。
好在乘着改革的春风人们普遍富裕了,家家都有了电视,我们也告别了吵吵闹闹看电视的混沌场面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一个深秋,时值农闲,舅舅领着身着时髦的呢子大衣(副业队的福利)背着炒面干粮的工友,一行二十几人浩浩荡荡地向北京出发旅游去了。那时,还不兴旅游,人们的思想还很保守,父亲他们这些地地道道的农民,跟着舅舅有的是为了看火车,有的是为了坐火车,有的是为了看天安门,更有甚者,都不知道自己要干啥去,懵懵懂懂就跟着舅舅出了远门。而他们县城见了火车,有人就真打退堂鼓了,说什么也不去北京了。有的到了北京,只是在天安门前留了个影,就哪儿也不肯去了。父亲进步一点,不但去了天安门,而且瞻仰了毛主席的遗容。“因为当时出了点差错,看了两次。毛主席就象睡着了一样!”父亲不无自豪逢人就说。父亲没有诗人的豪情和政治家的敏锐,八达岭长城在父亲眼中只不过是砖垒成的坯基,我们的老家就有长城的遗址;故宫只是老房子而已,父亲小时候就在那样的老房子生活过,虽然没有那样宏伟,但房子就是房子,没有什么好看的;北戴河顾名思义就是“一条河”,我们从小不就在黄河边生活么?!我知道,这都是父亲和他的工友们为自己舍不得花钱找得很好的借口。他们这些养家糊口的人,知道钱来之不易,看一下,就花那样多的钱,遭孽啊!父亲回来时,却给大姐二姐各买了一条烟灰色的裤子。父亲一年四季在外带工,家里的重活全落在了两位姐姐的身上,父亲心疼闺女,自己宁肯在北京吃着炒面干馍馍,住最便宜的旅馆,也要给姐姐从千里之外带来礼物。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当我们生活改善的时候,父亲象千千万万的家长一样也要求子女们读书考学,为家里添点墨水,从而改变我们家只会向地刨着吃的局面。当时,由于女孩儿多劳动力少,大姐二姐只念到小学二三年级就被抽到农业社挣工分去了。而我和两个妹妹则整天安逸地坐在教室里,一直到幸运的考入了理想中的学校,捧上了“铁饭碗”。这给当时“供男不供女”的观念提出了挑战,成为一段佳话。现在父亲也在享受着当年他明智的决定带来的幸福。当我们开着小车,带着孩子,拎着大包小包走向那个偏僻的小山沟的时候,父亲的荣耀不言而喻,谁能想得到这就是当年那个早早离开母亲、没上过一天学、家徒四壁、人人都认为日子过不到人前头的穷孩子所拥有的生活!
父亲一生平平淡淡,他只是尽着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他在尽心地在打造我们这个家。当他卸下肩头的担子享儿孙福的时候,当人们都羡慕他的时候,父亲却被告知一个又一个病,父亲的眼里闪过多少无奈多少迷惘,父亲的肩头更沉了,步子更慢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些病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它发作的时候如狼似虎,但除病时要对症下药,如抽丝一般需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根除。这会象父亲当年卸了一车货、犁了一驾地、背了一背齐人高的背儿、算了一笔账那么简单吗?
父亲是个好父亲,他教给我们许多的做人道理,给了我们许多的精神财富;父亲是个好丈夫,他给了病重的母亲活着的希望,一个完整的家;父亲是个好人,他时时处处为人着想,从不亏人。我希望好人的确要有好报,在父亲晚年的时候,能够健健康康,和和乐乐!
愿父亲一生平安!愿天下所有的父亲都一生平安!

作者:孔庆霞,甘肃省靖远县人,公务员。喜欢文字,也喜欢以文会友,希望用文字广交天下志同道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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