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古庵传说
――文/ 滥竽改鹤德
传说就是传说,莫与现实较真!
一段传奇,便有了一座金辉的庵堂和它的名字――铜匙庵。 铜匙庵的来历还得从头说起。
一百六十多年前,这里(为现今龚场马个渊――编者注)有个茅草庵堂,座落梅垸湖边。门前一汪连天大湖水,波光粼粼;后面是一条宽十余丈的河流;四周为有限的稻田环绕。风吹稻浪推涌湖中碧水,绿波连接雪浪……
梅垸南有一堤之隔是大王垸,一垸接一垸,直贯长江。梅湖北岸,跨越绕湖河是扬鼓垸、清漫湖、银渺湖……一湖接一湖,一环扣一环,环环相连,直至牵手汉水。这是长江流域江汉平原水乡的一角。 那些年,浪打浪的梅湖里常见龙吸水(当地称龙风暴),不时听有渔舟被吸上半天,然后摔跌下来,船散人淹。
有一次,爷孙俩正在打鱼,突然头如锅框,乌风黑浪,乌龙来了。只见纽纽白色水带上扭,银鱼沿“带”上天;似倒装瀑布奔腾,似大江缺堤的倒映。 眼见乌龙低头吸来,爷爷吓得磕头求天,孙子趴在船舱颤抖。蓦地,爷爷眼前一亮,茅草庵堂高耸面前,他弯腰急速向庵堂划去。猛然,乌龙一个急转弯西走,爷孙俩一身冷汗才把小船划到庵堂。

于是,一个神话传开了:天上的恶龙也惧庵堂的女菩萨,女菩萨专为农渔民救苦救难。方圆几十里的人们奔走相告,公德款大大小小源源不断,茅草庵堂不日即变成了青砖瓦房。
从此,庵堂香火缭绕,磬钟长唱…… 不久,世间兵荒马乱,香客稀少,庵里只有一老一少两尼留守。一天中午,老尼上街赶集,小尼在门口晒萝卜丝及豆乾,因风大吹卷垫布,小尼就手用大门钥匙压住。忽然一只乌鸦飞来,它不叼萝卜和其他食物,偏偏吃力叼着钥匙飞走。小尼见状急的大喊追赶。 大乌鸦像逗小孩似的飞飞停停,小尼一路追赶不歇。也许是乌鸦衔累了,扔下钥匙呱呱两声叫,飞的无影无踪。 小尼喘着粗气拾取钥匙,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马个渊风景
她把钥匙紧紧握在手心往回走,突然,她怔住了:庵堂没了!她揉揉双眼跑近,见到的只是一口深渊,湖里的大水正滔滔涌来,大渊对岸新隆起了一个小丘。 小尼姑得救了,老尼回来坐在渊边痛哭。 轰动地方的神话长了翅膀:庵堂施善施草药救治病人感动了上苍,观音菩萨变法救了她的弟子! 地动地陷造就的深渊绿水淼淼,几多幽深?不少好奇的人都未能准确测定。曾有人用放线丈量,线放完了,线坨却未到底。 渊里应该有许多泉眼,水面常常翻出多处喇叭花。是底泉上喷,还水族玩弄?还有人们讲传的鱼龟精作为? 深渊里水族繁多,又肥又大颜色又奇特,敢捕的人不多,据说只有那次躲开龙吸水的后代才能在此烧香和有限捕捉。渊边水草丰厚,菏莲好多一杆双朵。
此渊位于马家滩,于是被称为马家渊。
马家渊西南岸新升起的丘台,经常烟雾袅袅,夜间绿火飘忽,有人说是游神在那玩耍跳舞,众民深信不疑。 它总是高于水面,水涨它也长,水跌它也落。夕阳下,一目了然,台顶草木茂盛,野花鲜艳,彩虹时常挂在它的头顶……它充满无限的神秘。因此,人们再无田种,也不敢在那里开垦。 丘台像一顶帽子,像天边的一瓣云朵,更似一个大大的湖蚌,当地也就叫它蚌壳台。

龚场马个渊美景――晚霞
百姓的信仰,信仰比爱情单一有更大的共同凝聚力和驱动力。人们集腋成裘,聚砂成塔,不久,一座跑马木制大桥连接蚌壳台,台边渊畔耸立起了一座飞檐“金”顶堂皇的庵堂。因乌鸦叼钥匙的故事,新庵【铜匙庵】从此闻名。 铜匙庵的灵气、蚌壳台的神秘传遍百里,甚至几百里外远扬……
却说梅垸湖南岸的大王垸出了一个京城的天官,因病回老家疗养,县令每旬都得早起前来问安。 县城离天官家直线五十多里,绕道一百六十余,且要渡过两口湖泊。非常耽误时候,为方便问安和便捷百姓上县城,县令不惜兴师动众,筑了一条串联湖中墩台的简易问安堤。 县官问安须得三更起,点灯笼骑马一路小跑,清晨才能适时到达。

马个渊风景
县官累,更累的是跑步前进的衙役。(假如那时有马拉松赛,这些衙役应该是决赛的人选。可惜,他们生不逢时。) 一个旬日,县令行速过快,五更即来到天官府前。衙役频频轻叩,府院大门总是难开。 吱呀一声,大门终于开了:“是谁鬼早扰闹?”家奴一脸乌黑,大概是吵了他的瞌睡。 县令请安拜毕出门,家奴故意将他未出门的后靴刮落,并砰地一声把门关紧拴牢。 县官刮伤了脚不说,没靴形象狼狈,怎好打马回县城?县令让差役叫门,回答是:要靴?从门傍洞口爬进来取! 衙差正欲钻洞,县官呵斥:“狗洞岂能人爬?家奴举止,何乎?管教不周也!”县官还有好多话闷在心里,他想点明家奴的傍虎霸道,映照的是天官平日的品质! 县官哪敢多说,京城高官,泰山压顶!他一瘸一扭爬上马,悻悻回城。
没有多久,县官病卧不起,一命呜呼。 县令弟弟痛失手足,伤心不已,决定复仇。 县令弟弟周若,左手残疾,腰背罗锅,三十一岁没娶。他擅长阴阳八卦,风水学颇有造诣。他决定外游访师进修加功底,把天官府的风水颠覆。

马个渊风景
两年后,周若来到大王垸,查访之中,洞悉天官家戚确实无恶不作:天官家丁护院为其兼并良田强霸湖水,抢女行凶放火……就是临垸的梅湖他们也插篙为界强占湖水一片。 是不恶,孰不可恶也!周若更坚定了除恶复仇的决心。 他以算卦看风水之机,查到了天官家族兴旺人才辈出的源头。
原来,这里河湖水出入连通口,叫虾子口。口前近百米远的大王湖里有一鱼形墩台,叫鲤鱼台,藏着鲤鱼脉的风水。这里河、湖天水掩映,绿得可爱,蓝得诱人;风和气爽,景色旖旎。鱼台边杨柳遥扬,菏花馥香粉红。(可以说是克隆台湾的小小宝岛。)那虾子口水域鱼虾成群,红鲤时常浮头戏嘻,抢眼逗人,不愧是个捕鱼的上乘埠头。

马个渊朝霞
天官姓李,谐音鲤,这带居住的全是清一色的李姓氏族。 周若看到此地此景,大开眼界。他不竟仰首叹服:“鱼虾饱供鲤鱼脉,鲤鱼守护虾子口,果然风水宝地出精英啊!” 于是,周若有了复仇的计划:借老百姓的信任,用他人之手,做死虾子口,气断鲤鱼脉,李氏家族就会自然衰落,风光不再!
一年以后,正当他的计划有机会有条件实施时,周若居然改变了主意。 他大脑斗争的结果:天变地迁不怪我,人为作孽是罪过! 他想,近两年来,是这里李姓老百姓不嫌弃我,养活我,温暖了我,和我结下了亲如手足的深厚情意。我不能作殃及池鱼的坏事! 他回想故去的县令哥哥,常常在他面前背颂作为律己的郑板桥的华章:“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周若一拍脑袋自言自语:“我不能作,绝对不能作!否则,对不起养我的亲友,也对不起我死去的兄长。”他又换位思考,是不是天官因病失教,府内管理缺位,代管者是个奸佞?或许,天官本性就爱贪喜占,是京城的内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试看前朝,谁有势不飞扬跋扈?谁有势不仗势欺人?好官是有,但好官难作。其症结的根在哪里?在朝廷!在朝廷的腐败纲常!
想到这里,他淡化了复仇的意念。他所要做到的只有宣讲因果报应,德高才耀祖,作会恶断子绝孙! 他痴想以此让恶人悔悟转舵,渡他们出苦海。 周若接到天官府的请柬招唤,他捐弃前嫌毅然来到天官府。见天官病入膏肓,看来不久人世。他想,报应,报应!我不报仇天眼见! 天官将死,其言也善,再无昔日一言三尺浪一跺脚就地震的威风。他礼贤下士求周若帮他看一好坟地,逝后能让亡灵荫照子孙。 周若一想:也好,恶人早该去,应帮其子孙改邪归正。

马个渊【拜佛桥】
他在此已两年了,岂能不知道梅湖垸有一风水圣地--蚌壳台,他也曾在那里考察过。若是能葬在那里,后代有可能出贤相!但是,他不想说,也不敢说。因为风水先生有条戒律,阴阳风水师看真了会双目失明!如果瞎了眼睛,本来残疾的我日后怎么营生,怎么活?残生怎么度过? 天官看出了他的心事,劝说变成了哀求,并许诺要儿孙养老送终,以长辈厚待,即立下遗嘱。
天官走了,永远闭上了双眼,结束了他五十一年的一生!
天官要葬风水圣地,只有偷葬。那天漆黑的夜晚,十几只大船齐发,百十人在铜匙庵烧了高香,连夜按周若指点造了一座大坟――天官坟。 这次葬坟,周若应该有错,让刚咽气的贪官又霸道了一回。 蚌壳台虽无归属,乃属梅湖垸的十几亩地,也不该大王湖的人来白白占有? 每逢节日,李姓家族高篷船队前来祭祖,还是天官有钱有余威,梅湖人只有眼睁睁望着。
却说天官坟立于台东,铜匙庵建在渊边,庵内香火也让天官坟大沾其光。坟似乎在运动,在长高,其饱满的坟体绿草茵茵,四周烟雾氤氲。隔渊望去,映在水中的倒影就象小山随波漂游。 李姓家族在坟边立了两米多高的大石墓碑,三个一大两小的石凿香钵总是插满香签。这是外姓人来磕头烧香,乞求保佑。

马个渊“天官坟”
再说周若,天官坟长饱满之后,他真的瞎了双眼。几个月后,看护他的人渐渐不周。不说每天能享用天官在世承诺的一顿肉笋,有时米饭也难及时供应。(所谓肉笋,就是用猪肉生蛆晒乾,再混合金针花作汤菜,那里面有极具营养的高蛋白。)一天,周若感觉肉笋汤有股怪臭味,便质问看护人。看护人说可能是天雨没晒乾所致。谁知天天都是这样。他明白了,一定是从茅厕打捞的屎蛆作成。他要投诉,结遭到一顿毒打。打的人说:莫怪我,是老爷要我给你“竹笋”吃!(竹棍) 周若的思想斗争又展开了:恶极之人本性难改,风水只能影响知错改错能挽救之人。虽有遗嘱,在恶人眼里只是一张狗屁不值的黄纸。于是,他作下了痛苦的决定――毁了湖蚌脉!
那年清明祭祖坟,周若对天官后人吩咐,要他们带几担生石灰去,若发现坟上有横行长裂口,马上用石灰填充! 果然,他们烧完香,磕完头,太阳出来了,发现坟上有一道长长裂口。他们即按周若的布置,用脚把石灰填踩得牢牢实实。 从此,天官坟不长了,神秘的烟雾没有了。 原来,因湖蚌脉的作用,天官坟就是一个活着湖蚌,春季会迎接红日张口晒太阳。大量的生石灰一进,湖蚌就被腌死了,脉气随之而断。 没几个月,天官府官司不断,日渐衰落。后来一把大火将府房烧尽,周若也在烈火中“涅盘”。 天官坟的灵气没了。梅湖百姓不再叫它天官坟,改成蚌壳坟了。
文革中,造反派挖了蚌壳坟,揭了天官的高棺,敲碎了白骨,拉棺材去作了牛栏,抬石碑作了沟桥板。 据说,那几个敲白骨的人都害
了一场大病,经医院救治才死里逃生。是天官的阴魂最后又害了一次人――社员们都如此传说。
改革开放后,梅湖垸几个村富裕起来,农民又在蚌壳台建立了一座大庙,取名天和庙,(为现今【天古寺】)当家的还是女主持。不过,铜匙庵的名字仍然载入了庙里的史册。
龚场马个渊【天古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