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开三度(3)
第三天开讲之前,求知心切的那毛头小伙催着老花快说出来,那个替吴旭背黑锅的老师到底是谁唦?老花直视那毛头小伙说,那个时候你还穿破裆裤屙尿搞泥巴玩呢,肯定不知道唦。有一个跟老花差不多大的妇女说,是吴昶吧。老花肯定地说,还是岁数大的人知道吴昶的底细。
提起吴昶,和老花差不多大年纪的人对他的种种情况记忆犹新,但年轻人不清楚。为了使年轻人对吴昶有详细了解,老花昨晚将自己的讲述录了音,今晚老花播放她的录音,听起来她的普通话讲的不好,但声音非常响亮、清晰,听熟了老花口音的乡亲们都能听得见,听的懂。
吴昶的父亲生前是烧制坛坛罐罐泥人雕塑等陶制厂的泥塑品造型师,陶制厂烧出的陶瓷品差不多都出自他父亲的手。吴昶面相天生的比一般人要黑,且长有几个小疙瘩,脖颈又短,身个矮胖,四肢肥短,别人背后叫他癞蛤蟆,但他很聪明。小时总到他父亲厂里玩,看他父亲用泥巴捏拿成观音菩萨、孙悟空等泥塑造型,他也好玩照着捏泥人,捏出的人样还是那么回事,在旁人的夸奖下,小小的他更来劲了,用泥巴捏些小动物,猫啊、狗啊捏得像极了。后来他父亲觉得他有这样爱好和天赋,就手把手地教他,“盘泥巴”就盘出名了。“文革”初期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这个手艺成了小学的美术老师。那年,各地风行给“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分子画丑化了的怪像。学校为跟上形势,别出心裁想在学校操场上,用泥巴垒一个跟人一样大的黑五类分子的怪像,老校长就想到了吴昶,就把他接到学校,叫他用黄泥巴做个怪像的泥人。因吴昶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泥塑像,在捣弄黄泥巴时,精心用水把一堆黄土调和得不干不湿的泥巴,这样做起跟真人一样大的泥人时,才能垒起来可任意造型,松开手不会垮塌,大半天的功夫,一个极其怪异、一丝不挂跟真人差不多大小的泥人,“站”在操的空地上,泥人胸前并挂上一个写有“我就是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罪大恶极的坏分子的跟随者,遗臭万年,罪该万死!”的硬纸牌,老校长看后对吴昶非常满意,并叫人搭了个遮雨的棚子。事后没几天,村书记批准了老校长极力推荐吴昶当美术老师的请示。
尽管老校长很看重吴昶,到学校教书不满两个星期,他还差点被开除了。因为上课时,总爱说些粗话,对不听话的学生说些带把字的话训人,有时还跟女老师开些粗俗的玩笑,最令老校长头疼的一件事是,一天傍晚,吴昶独自站在那个大人物的泥像前,一声不响地端详着。这时老校长过来说,你还在自我欣赏啊!吴昶正儿八经地说,其实我这个泥像没垒好,总感觉差一点儿。校长问,差什么呢?吴旭说,他虽然光着身子,但看不出是男是女。校长笑笑说,不要紧,别的学校还没有这样的泥像,别人不会从细节处在意是男是女的,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吴昶还是按自己的想法,趁天黑时给泥像添补了他的构想。
第二天清早,吴昶等到第一个来校的女老师向学校走来时,就将盖在泥像的布揭下来躲在一旁。当这位女老师经过泥像时,突然吓得”哎呀,吓死人了,羞死人了!”。听到叫声,一位值班的男老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慌忙跑出来看究竟。一看,原来是泥像肚子下面多出了一截东西,也是用泥巴做的,又粗又长,根部还粘了一撮一二长的黑头发,其形状跟那真东西一模一样,这位男老师感到哭笑不得,连忙把那截东西掰掉了。老校长得知此事后,狠狠地批评了吴昶。当天上午,这件事就传到了村支书的耳朵里。村支书很气愤,当即要开除他。后来,多亏老校长出面说情,吴昶才留了下来。
录音放到到这里,老花关上录音后,就说,吴昶就这么个人, 坏起来像下流坯子,好起来却又逗人喜欢,下面再听听他跟我之间的事情。老花又打开了录音:
我到小学当勤杂工时,吴昶已在这里教几年书了。虽说当了几年老师,但他的许多恶习仍然没改,说丑话,带把子,跟妇女开不三不四的玩笑。没到学校之前,我已听说过他的种种传闻。人长得不怎么样,却总想占漂亮女老师的便宜,背后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学校后,我从一开始对他就有所防备。尽量不跟他单独接触,路上碰到也不说多的话,点个头便马上走。可是,他对我却热情得过了头,一有空就往我这里跑。问他来做什么?他嘻皮笑肉地说,我来帮你呀。我知道这是他的借口,他主要是想找机会接近我。不过,我那时的心思全都在吴旭身上,对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对他总是很冷淡。
在吴旭不理我的那几天,有天晚上,我在学校值班时,吴昶在夜深人静时溜进了值班室。那晚,我的心情不好。他进来时,我正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他一进来,我一惊站起来问,你这么晚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他说,我来陪陪你!他说话时,我闻到他口里一股刺鼻的酒气。我就赶他说,你喝酒了,别在我这里闹,不要你陪,要陪,你回去陪你老婆吧!吴昶已结婚了,他老婆原是地主的姑娘,脸蛋漂亮人又贤惠,就是胸部像飞机场。在那重视家庭成分的年代,自然难得嫁人,长相不好的吴昶就娶了她。可婚后的吴昶邪里邪气的德性难改,他脸厚,赶了他几遍,他就是赖着不走。吴昶还靠近了我一步,打个酒嗝说,我老婆有啥好陪的?除了脸蛋好看外,别的什么都不行,要奶子没奶子,要屁股没屁股,跟她没激情,我想抱都不想抱她。哪像你,奶子像葫芦,屁股像巴篓,腰细像蜂子。你要是让我陪你一次,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他越说越起劲,还不停地对我色迷迷的。你喝醉了吧,快出去!并把他拼命地往门外推。他却越来越胆大,趁我推他时,竟一下子将我搂在了怀里。我当时发火了:快滚!一边挣扎一边朝他踹了一脚,厉声说,你再不滚的话,我就喊人了,照山的杨老头在那边。听说要喊人,他才松开手,灰溜溜地走了。
尽管这样,吴昶对我还不死心。他的手段也越来越多了,还动不动给我写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千奇百怪,像一个疯子写的。什么小花,你若跟我好一回,我可以吃你的耳屎,舔你的脚气!又什么小花你若跟我好一回,我愿意去坐十年牢!还有小花啊小花,你若跟我好一回,让我去死都行,你要我今晚半夜上吊,我绝不拖到明天早晨。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每个纸条后面都签着吴昶的名字,签得一丝不苟。读到这些纸条,我感到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看后就烧了。
后来,他又给我写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小花,今晚请你去松树林里,有要事跟你说,不然的话,后果自负,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后边落款吴昶。这个纸条让我大吃一惊,当即出一身冷汗,于是我很快把纸条交给了吴旭,担心地问,不会是他发现或知道了我们的事吧?吴旭过细想了一下,把纸条塞进口袋说,很有可能。吴旭诡秘地一笑,对我说,别担心,不理他就是了,我说,总担心这事误了你的前程。这天也正是我与吴旭第一次到松树林后的第二天。此后的第三天下午,村支书就把公社的人带到了学校,不知为什么就把吴昶带走了
吴昶去公社只待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就回到了学校。是村支书把他带回来的。回到学校的那天上午,吴昶就被学校开除了。当天下午,村书记就对我说,那天跑的不是吴旭,是吴昶,他都承认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再无话可说吧,学校你不能呆了,赶紧卷铺盖走人。
我被开除回家后大病了一场,在床上一连躺了几天,就七想八想,硬是想不通,吴昶为什么自己伸着脑壳接石头背黑锅呢?
虽说吴昶坏是坏,但他背了黑锅,我心里就对他有点好感,想去他家探听究竟。这天下午,就去了吴昶家里。这天,他老婆正好走亲戚喝喜酒去了,看见他一个人正在把玩他以前做的泥塑。当他看见我时笑容满面,惊喜地问我,你怎么来了?我本以为他一脸痛苦的,哪想到他情绪这么好。我就说来看看你呀!他赶紧放下手头的泥塑,当他又正要开口说话时,我说,我先问你,是不是他们严刑逼供你受不了被迫招供的吧,你把我害惨了,还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昶连忙说,不是,事情是这样的。你跟吴旭的松树林的事我看见了,是想当场出你们丑的,我一想,你总不看好我,这正是要挟你的好机会了,我就默默地走开了,于是,最后写了两张写有一样约你到松树林的字纸条,给你一张,自己留了一张,准备丢到松树林里,让查找你跟吴旭的事的人捡到,好证明是我与你干那事的证据,宁可承担开除、坐牢等后果,也要满足让别人说我这个癞蛤蟆终于吃到了你这只天鹅肉的虚荣心。哪晓得,我还来不及去丢,他们就捡到了我给你的那张纸条。那天村书记找我谈话问我,这是你写的纸条吧,当时一愣,暗自一想就说是我呀。书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你跟小花在树林里干那事,我们还以为是吴旭那小子呢。二话没说,就叫公社的人把我带走了。
听吴昶这一说,我的心这时突然往下一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问他,你为什么要替人家背黑锅?他得意地说,我喜欢别人说我和你睡过觉,哪怕是假的!我听了,心里像打破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一个什么味道,但却想感激他一下。
就在那天黄昏,我就把吴昶约到了松树林。他到了那里,看见我睡在松毛地上,他好像惊喜得不知所措呆住不动了,仿佛一根死树桩。我说,你还愣着做啥?快陪我睡一觉呀!直到这时,他才猛省过来。他双手抱起我,接着就饿狗扑食一样扑在我身上了……正当乡亲们听入神的时候,录音播完了,那毛头小伙又问,后来怎么样了呢,一大嫂说,你是明知顾问吧,别把老花姐问得难为情了。
老花对那毛头小伙说,让你听就便宜你了,你还多嘴,明天不让你来听了。有个乡亲怕那小伙不识相把老花搞烦不讲了,就打岔说,把纸条丢到松树林的那个人,我想肯定是吴旭。可是,纸条是怎样到村书记手里了呢?捡到纸条的人又是谁呢?老花神秘地一笑说,我明天告诉你们。
笔者简介:

本名吴遵纲(亦名吴遵钢),1959年生。出生于湖北省汉川市马口镇枣树村。
十年寒窗在“十年动乱”中大部分期间度过,于1977年高中毕业。1978年年头恢复高考第一年,参加高考时,因无知在所有试卷上将考号字体美术化,结果连高考分数单都未接到,想必是考卷作废了。自我估算总分数不理想,最多只能够中专生录取线,遗憾不已!
好在有点文学爱好,1980年参加工作后,闲暇时写写通讯稿、打油诗、情感文章、读后感等,其文散见于《武钢工人报》《武汉晚报《楚天都市报》《长江日报》。
退休后,写古诗词较多,偶尔写写小说、游记、会友随记等,自娱自乐而已。除古诗词被《湖北诗词》《雅风》《中华诗词网》等纸质网络平台录选过,其小说、游记从未向纸质、网络平台投稿过。
纯属自兴而写,自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