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姿势》小草之人间最忙五月天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白居易。
俏丽的春姑娘迈着轻盈的步子悄悄地离开了,热情奔放的夏姐顶着骄阳步态从容的登场了。炎炎的烈日烘烤着大地,花儿灰头土脸没精打采地立着,路边的柳树也像生了病似的,懒洋洋地垂着头。鸟儿也不知道藏匿在了哪里,只有蝉儿扯着破锣似的嗓子拼命地“知了,知了”,不停地吼叫着,似乎在为炽热的骄阳加油助威。绿叶间,熟透的杏子金黄金黄的,嘀哩当啷的挂满了枝头,就像蒜辫子一样。田野里,一垄垄麦子惬意地沐浴着阳光,尽情地展露已略显丰腴的肌体,微风过处,清甜的果香裹着淡淡的麦香不时地扑入人们的鼻孔里,飘进人们的心窝里。田间地头的农人渐渐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今年的收成,祈愿麦谷满仓,国有余庆。

古谚云:“杏子黄,麦上场。”也就是说杏子黄时,紧张的“三夏”大忙时节就要到了。在我们小时候,只要芒种一到,农人们就开始搭镰割麦了,金黄的麦田里都是弯腰弓背的男女,在火炭似的骄阳下,他们尽情地挥洒着汗水,舞动着镰刀,刀刃触及之处,麦子纷纷倒地,三两下便是一大抱,只见麦农们麻利地抓一把,左右手一分,麦穗对接一拧,结打好了,顺势弯腰抱起割倒的麦子,一按一拧就捆好了,然后双手提起麦捆子一墩,麦捆子便乖乖地晒起了太阳。接着还要拉运、碾打、晾晒,直至入库,收割完毕,还要耕种,这样繁重的劳作要持续十天半个月的。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发展,新一代的年轻人再也无法体会“芒种节到收麦忙,男女老少上战场”“麦熟九成就动手,昼夜虎口来夺粮”的繁忙紧张的景象了。而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人对“虎口夺食”“颗粒归仓”的景象却记忆犹新。现在的人热得厉害时就放“高温假”,坐在空调屋内吹着凉风。而我们那个时代的农人太阳越毒辣越在地里忙活着,因为这时候,麦秆被晒的骄阳晒得焦脆,割起来比较省力。这时候的农人是舍不得歇晌的,因为他们要抢时间把眼看到口的粮食收回去,这就是所谓的“龙口夺食”或“虎口夺食”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夏天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还是晴空万里,一会儿又雷声阵阵,大雨瓢泼。说不定强对流天气还会引起天降冰雹,如果这时麦子还没入场,麦穗就会被打到地里,一季的庄稼就会绝收。没有收成的话,农民自然就会饿肚子,这是谁也不想经历的。

因而,为了支援农业生产,每当收麦的时候,学校就会放十到十五天的忙假支援“三夏”,(一方面那时候的老师都是有些文化的农民,另一方面那时候的学生好多也都十二三岁了,能干些许轻快活了)老师们放下书本粉笔就是地道的农民了,收种碾打、赶牲口、扬场各类活路样样通。学生们放下书包,则会成为各种身份的(牧童、保姆、饲养员、小农民……)“小人儿”,发挥着自身仅有的能量。不是我自夸,我们那时候的孩子,虽然平时有点儿野,但在农忙时节,我们却毫不含糊,个个都是那么乖巧懂事。每天早早的便起床了,上工的铃声一响,我们跟着大人也来到丁字路口的大槐树底下领活儿。生产队长迅速地派活,社员们便按照队长的安排做起事来。因为这时候的农活大多是割麦,社员来时就带着割麦镰,领了活就立刻进地,有的社员还带两个预备刀刃,以备替换用钝了的刀刃。这时候割麦的活大多是包工,按收割的地亩数量记工分,因而割麦的社员个个都卯足了劲,你追我赶,一天下来,有些社员每天也能割二三亩麦子。大人们忙活,我们也不得闲。我们会在带队老师的安排下捡拾散落在地里的麦子。你看,我们这些“小社员”有的挎着笼,有的带着麦耙和绳子,还有的拿着剪刀。到了地头,有时候领队的老师会根据面积给同学分好,每人拾几畦或几行,有时候我们会各给各占,都争着多拾些。由于我们拾得的麦子也是生产队的,不能带回家,生产队也会让记工员把拾得的麦子过秤,然后按斤两折合成工分记到父母的工分后面,等到核算时一起张榜公布,因而,一个忙假你挣了多少工分,那是一目了然。

等到学生拾过,队长会宣布,这片地“解放”了,也就是说,这片地可以自由捡拾了,这时候再拾得的麦子就归自家所有。每当这时候,你看满地都是攒动的人头,男女老少,大人小孩,有的还是外村的。当然,我们也会到别的村地里去拾。这时候人们的耳朵竖得很长,眼睛睁得雪亮,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捡拾的机会。一般情况下,村里有一个知道哪块地“解放”了,很快村里的人都会知道,上下不差十分钟。即便有时正在吃饭,但一听说那块麦田“解放”了,随即就放下饭碗,挎起笼就出发了,再回来时,就是一笼麦穗,有的腋窝里还夹着一捆整理得整齐的带秆麦子。我们这些孩子,也是拾麦队伍中不可忽视的力量。我们比大人的功夫长,由于我们年龄小,只能担负起“颗粒归仓”的任务,只要自己队里没有拾麦任务,我们就会挎着笼四处转着拾麦子。等到麦收大劲过后,我们还会在已经捡拾过的地里拾麦子。其实也没什么可笑,俗语说得好:“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拾得再干净,地里还是会有麦穗的。这时候我们再拾得的麦子,就留待自己交勤工俭学任务。

每当放忙假的时候,学校都要布置一些捡拾任务。一方面是传承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另一方面,这十几天的辛苦,对家庭生活那真是大有益处。(有时候一家人一个麦收季下来,可以捡拾几百斤麦子,够几个月吃呢。)另外,学校通过这一活动,不仅可以购得教学办公必须品,还可以培养我们的良好的劳动品质。因为我们每次拾得麦穗,晾晒后自己用棒槌砸,然后用簸箕把麦糠簸出去,收拾得干干净净,让我们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粮食的得之不易,增强了我们吃苦耐劳的品质。
自1982年当地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虽然说土地仍归集体所有,但农民享有对土地的使用管理权利,因而“吃大锅饭”的集体劳动形式已不复存在,农民们把自家承包的田地侍弄得干干净净,抛撒的粮食也极少,已没有放忙假的必要,故而忙假这一特殊意义的假期从而取消了,但是,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它却留下了永不消逝的印记。
编辑:高玉虎
作者:小草,张巧玲,教师,西安市阎良区振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