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东坡的介绍〗
法国《世界报》在评价苏东坡时是这样说的:居庙堂之高,心忧黎民,勤于政务;处江湖之远,尽职尽责,为善一方。
《世界报》把苏东坡置于人类思想发展史的大背景之下加以审视。它认为,中国的北宋时期正值佛教式微、孔孟学说重新抬头,这有些像欧洲的文艺复兴。
而生活在这个时期的苏东坡,则力图将佛家的出世、道家的养生和儒家的入世调和起来,从释道儒三者的会通合流中寻求精神自由,诗文书画仅仅是他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

[生命的反省~旧我/新我]
既然苏东坡为人处世这么潇洒,这么会处理各种各样的难题,为什么“乌台诗案”的灾祸会落到他的头上呢?
除了政治上的原因之外,是否还有苏东坡性格上的原因呢?
其实,苏东坡自己也在深深思考这个问题。“乌台诗案”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惧怕陌生的环境。

刚来黄州时,他闭门不出,天天睡觉,只在夜深人静时出去散散步,脑子却是昏昏沉沉的。
在给朋友的书信中,最后常常有这样的话:“信笔书意,不觉累幅,亦不须示人。”(《答李端叔书》)
信手抒写自己的一点想法,不知不觉写长了,也不必给别人看这信!“拙诗一首,聊以记一时之事耳,不须示人。”(《与开元明师五首》之三)

这首诗不过是记录一时的小事,不必给别人看。“非兄,仆岂发此!看讫,便火之,不知者以为诟病也。”(《与李公择书二首》之二)
不是兄长您,我怎么能够说这些话呢?看完后,一定烧掉这封信!否则不了解情况的人以为我又在发牢骚了!
苏东坡来到黄州以后,的确想要韬晦深藏了!他再也经受不起笔墨之祸了!他说:

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答李端叔书》)
自从来到黄州,我就将自己深深地藏在山林之间,不过一叶扁舟、一双草鞋,与樵夫渔父混迹一处,往往被醉汉推来搡去,也不介怀。
心中暗喜无人认出自己。平生结交的亲朋好友并无一封书信来往,即便去信问候也没有回复,于是暗自庆幸免除了文字之祸。

又说: 某凡百如常,杜门谢客已旬日矣。承见教,益务闭藏而已。近得筠州舍弟书,教以省事,若能省之又省,使终日无一语一事,则其中自有至乐,殆不可名。此法奇秘,惟不肖与公共之,不可广也。(《与滕达道四十五首》之十六)
我已经闭门谢客数十天了!承蒙见教,更加深藏不露而已。最近收到弟弟苏辙的来信,反复教导我要少生事端,少管闲事。
如果能够少而又少,最终一天到晚没有一句话一件事,那其中所蕴藏的极大快乐真是莫可名状!这个办法非常隐秘奇异,只有我与您一起分享,不可推而广之。

苏东坡在黄州安国寺长老的指点下,开始用佛教的独特眼光来寻找“乌台诗案”的原因。
佛教中有一个概念叫做业,指人类的一切身心活动。其中又分为身业、口业、意业,分别代表行动、语言、思想。
佛教认为,终生作业,必有业报,任何业太过,必遭报应。苏东坡认为,自己嘻笑怒骂皆成诗文,看似潇洒酣畅,自己觉得很得意,其实口业已经太过太重,必然遭到报应(语载苏轼《胜相院经藏记》)。

那么口业具体都重在什么地方呢?
苏东坡认为,自己少年时,作文喜欢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看似才华横溢,其实不过专为应试科举而为,
考中进士之后,好大喜功,又紧接着应考制举,大作策论之文,其实文章本身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因为应考的科目是“直言极谏”,因此作文论说品评古今人物是非,并借此考中制举,所以也就认为这就是为文之道。

其实这些都不过是书生的泛泛空论,往往意气用事,好比鸟儿呜叫,不过自鸣得意罢了,与社会生活的实际相距甚远,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这种洋洋洒洒、盲目议论利害得失的文风,恰恰是十余年间应试科举养成的毛病(语载《答李端叔书》)。
记得当初父亲给自己取名为轼,就是要自己收敛锋芒,稳健做人,如今碰得头破血流才真正意识到身上的毛病真多,其中最致命的就是过于显露、炫耀才华。

这就好比树干上奇特的树瘤,石头上美丽的斑纹,好像很能取悦众人的欣赏的目光,像个宝贝,但其本质不正是树木与石头的病症所在吗?
苏东坡叹息道:“我呆在黄州这个小地方,终日无事,默默反省自己,回顾我这三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大多犯的就是这个毛病。”(语载《答李端叔书》)

所以,他才要在读书着述中,去掉自己身上的恃才傲物、桀骜不驯的傲气,养成稳健端庄、谦逊平和的正气;
要在与农夫村民的交往中,去掉尖酸刻薄、恩恩怨怨的小家子气,养成虚怀若谷、宽以待人的大气;
要在耕种东坡的劳动中,去掉柔弱缠绵、多愁善感的文人气,养成刚毅坚强、直面人生的丈夫气。

在给朋友的信中,苏东坡说:“我现在老而且穷,但是心肝骨髓里充满了忠义道德,面对生死谈笑自如。
境遇虽不佳,但是只要为了国家、君王,舍生忘死,在所不辞,至于祸福得失,全都交给天地造化了!”(语载《与李公择二首》之二》)
苏东坡对朋友说:“你看到的我,都是以前的旧我,不是脱胎换骨后的新我啊!”(语载《答李端叔书》)

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苏东坡 [宋]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