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大山听到门斗里的对话,为他们捏着一把汗。他紧张得不敢坐,站在门旁,身子有些颤抖。假如,那些人对马筠和金雨做什么,他一定会冲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爸爸——”金雨看见了爸爸,哭喊着,扑了过去。“爸爸,我想你啊!”
金大山立即把她抱起来,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泪流满面。“孩子,爸爸也想你。”
“是哪个大坏蛋不让你回家啊?我找他算账去!”金雨的声音很高,吓得马筠金大山一起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快吃吧,一会凉了。”马筠把金雨抱下来,放在地上。
“以后,在别带孩子来。”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他们。”
“回去把小雨点儿的头发剪掉,剪成男孩子头,买几尺黄布,给他们几个每人做一套素一点的衣服,没事,别让他们出门。”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爸爸,你累吗?爸爸,你想家吗?爸爸,你住在这些桌子上,凉吗?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爸爸……”
金雨一口气提出这么多问题,由于着急,她的脸和脖子都憋红了。
“小雨点儿,别问了,你爸爸吃饭呢。”
“马筠,时间到了。”门斗里传出喊声。
“是。”马筠答着,站起来。“老金,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挺住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放心吧,战争年代那么苦,那么危险,老虎凳都坐过了,我不是都挺过来了吗?我知道,我要是死了,孩子一辈子都是反革命的后代。你要多保重,三个孩子等着你照顾呢。”
“放心吧。”马筠说不下去了。
“爸爸,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要给你报仇。”金雨贴着爸爸的耳朵说。
马筠抱着金雨刚迈出门去,那个木桶便走进屋去,大声喊道:“听好啊,今天晚上的斗争会,在六中会议室举行,斗争的反革命有:金大山,吴闯,王凤珍,石磊,你们几个别吃得太饱,免得弯不下腰……”一口痰吐在金大山的衣襟上。
马筠听到了他的话。
天渐渐黑下来。夜的影子就要笼罩着松林市的上空了。
仓库里没有灯,白天,由于过度的紧张和忙碌,连煤油也忘了买。
马筠到邻居家借来一碗煤油,正愁没有办法点燃的时候,金雨说话了:“妈妈,我会做煤油灯,小红姐没走时,常给我讲,他们乡下是怎么做煤油灯的。”
“那你就做吧。”
金雨跑到外面,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墨水瓶,又在屋里找来一些碎棉花,开始做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一盏小巧的煤油灯点亮了全家人愁苦的心。
“妈,你带他们仨在家,把门挂好,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马筠对马老太说。
“黑灯瞎火的,你去哪啊?这么不安宁。”
“没事,我不会出事的。”
马筠找出马老太的一件黑大褂穿上,又把马老太的那顶黑大绒的老太太帽戴在头上,一条黑纱巾在脸上一系,大半个脸便给遮挡得严严实实。她的这副打扮,完完全全是一个美丽苗条的老太太。
她不敢走大路,专门捡那些僻静的小路走。身后有脚步声,轻轻的,“刷刷,刷刷……”
她吓得浑身是汗,站住脚,不敢回头。
身后的脚步声也停止了,世界变得很宁静,她觉得是自己吓自己,就又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