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筠看到两个人不是来找别扭的，紧张的心情多少有些放松了。可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另一种紧张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她后悔，实在是不该带金雨出来。在这样的环境下里，金雨的容貌对孩子是非常不利的。瞬间，她仿佛预感到有失去孩子的可能。她打了一个冷战，朝两个青年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抱起金雨绕过他们，快步拐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回头看到没有人跟来，她把金雨放下，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把金雨那一头漂亮的头发和美丽的面容包进黑暗。这才放心地抱着她，小跑起来。
快到反省室了，马筠放下金雨，拿掉包裹着的外衣：“小雨点儿，记住妈妈说的话了吗？”
“记住了。”
“一定听话，千万别连累你爸爸。只要你爸爸还活着，咱们就有救了。”马筠的眼圈红了。
离门还有十几米远，就听到里面划拳的吵闹声：“洪湖水有啊浪打浪，浪不过马筠一条杠……”
“报告，马筠前来送饭。”走到门前，马筠立正站着，大声地喊。
“进来！”划拳声停止了。传来的声音如狼嚎办刺耳。
马筠领着金雨走进来。
“把饭盒打开检查。”
马筠打开布兜，先把装饭的饭盒打开，小白脸把手指插进高粱米饭里，向上一掘，带出了很多饭粒，洒了一地。
“那盒是什么？打开！”
马筠又把这一盒打开，露出炒的白菜片。
小白脸端起来，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捏起一块，往嘴里一扔，边嚼着边笑嘻嘻地说：“放了不少油吧？”
“没有多少。”马筠强装笑脸地答。
“以后，不要用两个饭盒，菜饭放到一起，油嘛，少放，或者不放。”
他把高度近视的金鱼眼睛转向金雨。金雨不像姐姐，紧张地贴着妈妈的肚子。她站立着，直直的，怒目而视。
“这小孩是谁？”小白脸问。一只手捏住金雨的下巴颌。
“我二女儿。”
“呵，挺漂亮的哈，你叫什么？”
“金雨，啊，不是，金卫。”
“哪个卫呀？”
“红卫兵的卫。”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金雨的眼睛瞪得有圆又大，一眨不眨，嘴紧紧抿着，不回答。
马筠在她的后背上使劲捏了一把，暗示她快点说。金雨依旧不答。
“你几岁了？”
“七岁。”
“七岁？长的这么一点，像个小豆豆，是不是都让心眼坠住了？”
金雨依旧不言语。马筠也觉得无话可答。
“哈，哪里是心眼坠住了，一定是个洋种，不懂中国话，你看她那一脑袋的黄卷发。”
说话的是另一个青年，体形又粗又短，站在那儿，像个木桶。他的脸白刷刷的，细长的小眼睛，荡漾着淫笑，让人不寒而栗。他紧了紧束在腰间的皮带，凑过来，摆弄着金雨的头发。
“红卫兵同志，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小白脸瞟了一眼马筠，那祈求而紧张的目光倒是起了作用。他发话了：“哎，我说木桶，叫他们进去吧。”又转向马筠：“哎，我说，不得超过十五分钟啊。”
马筠趁势抱起金雨，两步并作一步，冲进里屋。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