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姿势》如蚁人生之我是抱养的
我姨结婚多年没有娃,身边孤单,我娘和我姨是堂姐妹。我娘人好,娃也多,我是娘的碎女。为了让我给她妹妹做伴儿,就在我五岁时,让我到了姨家。我来后,我姨又生了一个娃,就是我的妹妹。

妹妹是达、妈亲生的,所以妹妹到年龄上学去了。我只能坐在灶房的柴火堆上偷偷抹眼泪。
妹妹念了个一册书,二册书报了名,钱交了,却因为身体不好,去不成学校了。达妈觉得让学校退钱不好开口,所以我才有了上学的机会,千恩万谢!但是二册书念完,父母因为家里没人劳动,没人做家务不让我念书了,我也就不念了。因为我不去,妹妹也嫌上学辛苦,不去了。因此我们姐妹俩合起来念了两年书。
十二三岁时,我凭着记忆找到了远在百十里路外的老家,见到了自己的亲娘、亲爹、亲兄妹。进门的那一瞬间,我才觉得我活出个人了,以前总感觉自己是浮萍。

因为我回来了,娘像过大年一样地搬弄好吃的。难得地炸油糕、油饼。后来让全家十几口人吃了半年油根子。夜晚,躺在娘的被窝里,看着既陌生有似曾相识的一切,激动得睡不着觉。娘本来想让我多住些日子,一方面害怕自己的妹子多心,又因为我想把油饼送回去给达妈尝尝。所以,第二天,我就起了一个大早,骑车子踏上回家的路。兄妹们挽留不住,就生气地说“难怪人家说生娘没有养娘亲。”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我顺着大渠走,路上行人还少,我骑得好快。一心只希望早点到家,那天也是顺风,所以不觉得累。
就在我着急赶路时,对面来了一队车马,是给生产队拉肥料的。渠面不宽,我小心骑着,其它马车都过去了,就剩最后一挂了。谁知道那马,径直朝着我“嘟噜噜!”喘了口大气,转了转头,将我逼进大渠里了。车子坏了,我人也动弹不了了。被那车夫救上来,在他家待了一宿,老人给我修了修车子,我急着赶回家。回到家,我妈的第一句话就是“把车子摔成这样了,咋把你没摔死!”找回自己人的那分高兴劲就像浇了盆冷水透心凉,我跑到村子后面的麦秸垛那,一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声大哭了一场,直哭到天黑了,把肚子里的苦水倒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后来,其实我是有机会回到亲娘身边的。人家给我说女婿了,娘让我在老家找个婆家,就不用回去了。但是,我觉得妈把我养大了,就这样因为嫁人让妈心凉,让人指脊背骂没有良心,那多不好啊!所以后来就听了妈的话,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家里穷得像黄河水冲了一样的大龄光棍。因为人家给的彩礼多。
自己觉得,无论好坏,穷富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窝了。没有过不好的光景,从此后,自己吃糠咽菜,心里都是踏实的!
我坐月子的时候,爹让人捎话来,娘的腿受伤了,走不了路了。可我实在没法子去饲候亲娘。只有把深深的思念交给夜晚的月亮和星星。

躺在炕上的娘因为一个梦做得不好,她就就让爹用手推车推着她走百十里路来看我,看到风尘仆仆的爹娘出现在门口,我下巴颏抖动着,眼泪止不住的哗哗!

天有不测风云,我妈得了癌症。我念妈养我一场不容易,所以我一天不拉的回娘家伺候她。只要她想吃的,我就想办法给她做,妈一直没有断吃的。把家里的粮食卖了,给她看病,西医看了,看中医。从医院回来,又到诊所看。给她挖屎倒尿,本来我鼻子就啥也闻不到,所以当妈房间里臭得进不去人的时候,我让其他人都不要进来,留我一个人昼夜陪伴。临到妈咽气,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她虽然啥话都没说,我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后悔当年对我不好。她在我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留下了两行清泪,把我一辈子的怨恨冲刷掉,换成了永久的念想。
我是抱养的,我有两个娘!

编辑:高玉虎
作者:如蚁人生,梁峰,西安市阎良区北屯初级中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