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电梯的门道（随笔）
文/徐明锋
1852年，美国人伊莱沙·格雷夫斯·奥的斯发明了电梯。一百多年过去了，电梯的问世，给人类带来了快捷与便利，登高楼如履平地，搬重物举重若轻，更是老年人及行动不便者腿脚的延伸。当下，无论你生活在大城市或小地方，电梯的使用越来越普及。不管是上班还是居家，乘坐电梯已成为生活的基本需要。
直到有一天，小外孙一句稚问引起了我对坐电梯的思考。
那次，我们同乘一部电梯，当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个小伙子边接电话，边匆匆挤进电梯，口中一个劲儿地说，他已坐上电梯了，马上到！
出得电梯，小外孙便迫不及待地问，在电梯里，大家明明都站着，您们大人咋偏说坐电梯？
这一问有点像十万个为什么，让人猝不及防，瞬间语塞。问得好啊，我们确实是站着“坐”了几十年电梯！
是谁首先提出的“坐电梯”这个名词？我们这么多年又是怎样“坐电梯”的？那或方或圆的小笼子，那狭窄的空间，一趟多则十几人，少则三五个，长则几十秒，短则几秒钟的时间，难道仅仅就是“坐上坐下”？
依我之见， 电梯虽小，也有江湖。"坐电梯"的讲究，既有学问也有门道。
譬如， 一群同事或熟悉的人同乘电梯是舒畅愉悦的，它能减缓窝在“笼子”里的憋闷，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不知不觉终点到了，感觉好像意犹未尽。
若正好独自一人进入梯内，恰遇美女一枚，高冷且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立马会领略到空气稀薄空间逼仄，短短十余秒你也倍觉度日如年！
还有一件颇为尴尬的事，当你独自乘坐时遇到你不喜欢或不喜欢你的人，无话、别扭，各自盯着相反的方向，或是双目紧盯楼层指示灯，心里殷切地期盼快快抵达，像一场缺乏观赏性的垃圾比赛，亦或一次令人不快的旅游，尽快结束才会解脱。
如果遇上一群蜂拥而至的俊男靓女，看他们嘻嘻哈哈、无拘无束、打打闹闹，像在自个儿家里，又像在KTV里，完全无视你的存在，你会在拥挤的电梯里顿感孤独。
电梯是智能的，超载时会发出警报，并停止升降，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减重，正常情况下后上者应主动退出。但常常是，在前胸挤后背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奋力向前，脸上呈无辜状，一幅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模样，对蜂鸣的报警声充耳不闻。大家都忙，都不愿坐下一梯。这时，人的虚荣心格外坚挺，众目暌睽之下退出就是认怂掉价，众人面前时间算什么，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电梯还是“艺术家”诞生的地方，君不见电梯四壁成了胡乱涂鸦的画布，丑字劣画充斥其中；更有甚者，临出电梯还弹一曲钢琴，将所有的指示灯当琴键全部滑过，想着每一楼层依次打开，心里颇为陶醉。
电梯还是各类小广告的集散地:急开锁的、疏通下水道的、家政保洁的、推销各类产品的、包治多种绝症的，活生生一个生活服务圈。
如果有幸能与大人物同乘，时间虽短却不啻于一次人生大考。语言、肢体，角色定位都要做到恰到好处。
不讲话显得不礼貌，讲多了言多必失，同样不礼貌。同乘时，肢体要收缩，要让领导处于中间位置，要给首长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要尽量屏住呼吸，万不可将自己身上及口中的味道传递给首长。要随时做好开门恭送的准备，等领导走远了，你绷紧的神经才能松驰下来。
小人物如此这般，大人物也不能免俗。今年疫情期间，武汉周先旺市长陪同中央领导视察，正值天寒地冻，为御寒，周市长头上戴着帽子，本是一件极为寻常之事，可周市长四处一看，各级领导均无人戴帽子，顿觉不妥，遂速将帽子一把抓下，头也不回置于背后，仅仅一秒钟的光景，四乘四接力棒的娴熟，周市长魔术师般两手空空，由此可见，那秘书是何等眼观六路的高手！
上班时，因办公室在三楼，我经常走楼梯不坐电梯，对外的解释是，强制性锻炼，其实是不想与首长们偶遇。敬而远之也是一种姿态。
偶尔一次因有事想偷下懒，便摁下了楼层控制键。就那么巧，门一开，首长在梯内，像大战在即，一脸的肃穆，你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倍感讨扰了领导的工作思路，赶紧诺诺退出。
领导也有热情俯身的时候。比如，你做为部队建设的骨干，应得到提升却未提升，应留队却将转业地方，这一阶段，你按了电梯楼层键，你看到了昔日尊贵的首长，思忖进还是不进，他们会像私家车主揽客一般:快进来快进来！脸笑得花朵般灿烂。大家彼此心里都清楚，从今往后不归你管了，肩膀头一齐为弟兄。
想想真没劲儿！机关办公大楼翻修改造时，为获清静，领导们加装了专用电梯。
现代化的电梯就是供人使用的工具，它不具有情感，却能感染人的七情六欲。
一位老首长搬了新家，在恭贺乔迁之喜时，首长夫人却显得忧心忡忡。房子够大，所处地段也好，建筑质量一流，美中不足的是电梯配置不合理。此楼为高层建筑，一个单元住百余户人家，却只有一部电梯，使用密度高，等待时间长。做为领导，在位时难免批评、处理一些人和事，现在退下来了，身份变了，许多事情也会随之改变。乘坐电梯时，好的尊称一声，差的甩你个冷脸，没有广阔的胸襟，现代化的电梯平添烦恼。
还有一位熟悉的领导，在建造规定的个人住房时，精明的下属心照不宣地扩大了面积，两层楼的房子画蛇添足还安装了电梯，在位时没人吱声，一旦离开退下来，立马被人举报。建筑超面积，违规安电梯，举报的事实像秃子头上的蚤子，上级调查后，考虑到木已成舟，最后的处理，罚款100万。现在每天在家，看着那鸡肋般的电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电梯的出现是社会文明进步的结果，可发生在电梯里的不文明、不合谐比比皆是，并将长期共存。奥的斯发明设计了先进的电梯，却没能设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乃老祖宗教诲！
作者简介：
徐明锋，1956年生，1974年12月入伍，湖北省郧西县人。喜爱读书与写作，自1980年起在报刊杂志发表新闻、随笔、小小说等作品千余篇，出版《寻找岁月的影子》一书，现居武汉。现为《当代先锋文学》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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