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2020.05.24 阅读 44,619

作者 辛建斌

2013年5月6日，本人以咸阳作家代表团成员的身份，出席了在西安丈八沟陕西宾馆召开的陕西省作家协会第六次会员代表大会，给贾平凹投票当主席。

5月7日上午，赵正永书记率常委们参加大会开幕式，并做重要讲话，他讲了自己深厚的文学情怀；讲了他对陕西文学事业的大力支持，记得他说，听说《延河》杂志办刊缺经费，我就给油田上的人说，一年给上几百万，让好好办！他号召大家向路遥学习，创作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更优秀的作品，为陕西争光！他讲到激动处，常常脱稿侃侃而谈，慷慨陈词，激情澎湃……会场旋风般的掌声在宏伟的大礼堂阵阵轰响！

会后，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他与全省作协会员代表们集体合影，他和常委们，还有陈忠实、贾平凹等省作协领导前排就坐，那里没有咱的座位，咱只能站在他的身后，被人家握咧个手，看着他乌黑的头发，合咧个影。



下午分组讨论大会报告，咸阳代表团和贾平凹家乡的商洛代表团分为一组，还有省作协的领导参加，大家都是名人，济济一堂，发言踊跃。有的说：赵正永书记的讲话有个性、有人情味，是打动人心、打气鼓劲的讲话！有的说：赵书记对路遥的高度评价，催人泪下，讲得实在，无八股腔！有的说：我们回去后，要大力宣传赵正永书记热爱文学、服务作家的情怀，积极落实赵书记讲话精神，让我们那里的领导给作家们也办点实事嘛……我也觉得，赵书记的讲话，浩然正气！赵书记高大魁梧的背影，像一个忠臣！

可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七年，赵正永书记出大事了。据检方指控，赵正永敛财超7亿！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现实也粉碎了小说家们的想象虚构能力，使我惊叫：我的个妈呀，吓死个人了！可看走眼咧！

现在回想赵正永在作代会上的讲话，充分彰显了人的多面性！但他的确和神圣的文学开了个玩笑，给崇高的文学抹了黑！咱那时对他的感觉，有些天真！面对社会上许多长袖善舞的领导同志，咱无疑是幼稚的！多亏和赵正永合影的事，我没有给任何人讲过；当会发放的合影照片，我一回到单位，就塞进办公桌抽屉的最里边，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否则，如今会令人难堪的。 



关于和赵正永书记合过影的事情，我为什么从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因为本人有一个基本的人生理念：人不求人一般高。心底里更无官本位思想。因为我这个长安农民娃也算是钟鼓楼椽沿上的鸟儿，见过一点世面的。

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随母亲去新疆给大姐看娃娃，曾站在乌鲁木齐夹道欢迎的群众队伍里，亲自目睹了从国外访问归来的刘少奇、陈毅，他俩打开车窗，手里摇着鲜花，向群众致意！

1983年，一位儒雅的副省长曾在他家的书房，当面题字，赠送我他新出版的著作《中国农民战争史》；我俩拿着苍蝇拍，在他家客厅，一起打过苍蝇；在他家门口的葡萄架下，下过棋；在他家多次共进晚餐。

1993年4月30日上午，在天安门广场的毛主席纪念堂，我看望过正在酣睡的敬爱的毛泽东主席。

在我的记者生涯中，曾随同国家计生委主任、国家教育部部长，省长贾治邦、省委副书记牟玲生等大碎（小）领导在咸阳各县区市开展过调研活动。与强悍的市委书记李堂堂喝过酒，与激情的张立勇市长称兄道弟。而在我的亲属中，也有过副军级、省部级、地市级、厅级领导。但我从没有给他们说过任何政治进步方面的想法。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深知自己的能力和弱智，我若有个一官半职，很可能会给党和人民的事业造成损失；何况，咱是个穷汉娃出身，一辈子没有见过大钱，一见大钱，一定会头晕、会把持不住的，北京的秦城监狱恐怕没资格去，但会成为咸阳塔尔坡监所的一员。即使在我当了三年农民、三年民工、三年下岗职工、三年临时工，受尽蹂躏的困苦岁月，即使做了一千次殉难者，我也没有给本人所认识的领导同志求过一句话，没有给领导添过麻烦，不能让领导徇私情、犯错误。

我认为，有些苦难都是苍天的赏赐，各安天命，感谢苦难，自强不息吧！这也是老祖宗传给我们的家风！何况，经历过苦难的作家，乃是幸运的作家！所以，与领导在一起，咱只管说怪话，从不说正经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不示意我，我便擦肩而过，一直保持着人格的独立和人性的尊严！追求一个无欲则刚的境界！



尊重和相信是友情的基础，在相互尊重信任下，以友情为纽带，我也与一些退休老干部有一些联系。 一天，吃完饭，从酒店出来，已是灯火阑珊之时，我与一位精神矍铄的老首长步行回家，边走边聊，无意间，聊到了刚刚落马的胡志强，我感到很惋惜，记得胡志强2001年11月刚来咸阳做市委常委、副市长的时候，我随他下基层了几次，总是轻松愉悦。其中有一次，去茂陵镇检查一家民营企业鞭炮烟花厂安全生产工作，红光满面的胡志强与鞭炮烟花厂脏兮兮的老板第一次见面，就勾肩搭背、嬉笑怒骂、亲亲热热的样子，令现场气氛活跃，令陪同检查的几位局长纷纷扎起大拇指称赞不已：年轻的胡市长热爱、支持企业家！平易近人，没官架子！可他到了榆林，咋就出了那么大个事！我对老首长说：培养一位飞行员，比一架飞机的造价大得多。培养一位高级干部，那党和人民要花费多少心血和代价！咋能一批批撤职查办呢！太可惜了！老首长摇着头说：还是这些领导干部对自己要求不严啊！



此刻，我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前，对于赵正永受贿、索贿超过7个亿这件事情，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作为省委书记，食有肉，出有车，党和人民给你的待遇，绝对保你衣、食、住、行无虞。你若真需要用钱，只是批个字而已，财政厅哪个领导敢不听你省委书记的指示！你是真正属于不差钱的那个人！可你为什么还要敛财7个亿，完全没有必要嘛！遗憾的是，钱实在是太厉害了，在金钱面前，你还是显露出了人性的弱点，没有经受住考验！以实际行动再次佐证了“财富从来就是官场的坟墓”这一名言。

现在你看看，事发了，追回赃款，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钱在你家旅游了一圈，又回到了国库。而你当了一段资金中转站站长后，却回到了监狱，把省委书记当成囚徒了，一夜而白发，你和你的爱情都将在监狱定居下来，令你的朋友、亲人和后人蒙羞，甚或带去灾难！真真地划不来呀！在这个问题上，你和我智商差不多，都属于弱智！你目前的境地令人痛恨而又怜悯！

在一般人看来，赵正永从安徽一个下乡知青一步步成长为拥有3864万人口的陕西省委书记，成了陕西第一人，那是多么不易而伟大的事情！当人生达到这个高峰，应该是存天理、灭人欲的境界，身上充满神性，替天行道，为党和人民多做工作，振兴一方经济，不负今生，无愧人生，以光宗耀祖，青史留名，浩气长存！可你咋能给咱咥下个这冷活！亵渎了党和人民的美好期望！令人痛心啊！望楼下，初夏未到，竟落叶满地。



我就想起我的朋友杜启的人生道路。随着工厂的倒闭，厂子校也付之东流。杜启就到彩虹中学当临聘教师，由于他的教育教学论文在国家级核心期刊频频发表，有一次赴北京领奖，竟在人民大会堂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加上他优异的教学成绩，彩虹中学提请彩虹总厂研究，要求给杜启老师转正，办理正式调动手续。在厂务会议上研究这个议题时，有位厂领导发表意见：在当前全社会异常重视知识、重视学历文凭的背景下，我们这家拥有数万人的大厂，给子校竟要调一个没有正规大学学历和没有正规文凭的人来当教师，这简直是一件贻笑大方的事情。于是，调动之事就此搁置。

那段时间，杜启可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但他知道，人若丢掉了雄心，就会一下子到了世界的边缘。他一气之下，便立即与在北京领奖时结识的一位南方的校长朋友联系，只身去了海南岛一个县级市，在朋友手下当老师。

可喜的是，没想到，10年的功夫，杜启竟从教师干到了校长、教育局局长，还荣获了省级教育系统劳模。如今已是那座城市的政协副主席了。

前年，杜启携妻带子，衣锦还乡，在一家灯红酒绿的豪华酒楼宴请昔日的老朋友，叙友情的间隙，他耸动着硕大洋气的鼻子，还频频举杯，为他漂亮的夫人敬酒，说没有夫人就没有他的今天。



原来，在他做校长、教育局局长期间，为安排就业、工作调动、职务升迁、晋升职称、承揽校建工程、推销教辅材料等等，不断有人上门来，给他家送钱。而他夫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的硬闯进来，放下东西就走，他夫人就站在窗口，喊住送礼人，将所有礼品和钱从楼上的窗户就直接扔下去了。

这几年，廉政风暴也刮到了海南，他被纪委叫去喝茶，最后，纪委也没有查出个啥名堂，就放他回来了，继续当他的政协副主席。而他的一些同僚就没有出来，被关进了局子。

我现在想，赵正永的夫人孙建辉如果像杜启夫人那样，就有可能为我党挽救一位优秀的高级干部。 可据报道，孙建辉竟是赵氏家族贪腐的重要角色。

那天宴会上，杜启说：他临放回来的那天，中纪委巡视组的一位领导和他谈话，探讨如何杜绝腐败问题？杜启说：广大的社会资源都掌握在各级领导手里，有些想发大财的人就会十面埋伏，糖衣炮弹，围猎领导，防不胜防，无法抵挡，再有个性的人，也经不住这世俗的磨练！除非各级领导金钟罩护身、刀枪不入，但这实在是太难了，腐败问题无法杜绝啊！这位领导听完，摆摆手，让他走了。

为领导干部面临的永恒的疑难寻求解答，我思考后，举起酒杯说：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走毛主席反腐败的路线，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身边的领导，谁是清官，谁是贪官，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公道自在人心啊！回顾毛泽东时代，历次运动，都是整治建设干部队伍，这就避免了国家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不计其数的跳蚤这一局面的发生。可从文革结束的1976年到2013年这37年改革开放年代，历次运动，大多以整治教育群众为主，难怪群众都渴望着尽快摆脱随时挨戳、最底层的社会尴尬地位，想当个领导呢！



席间另一位朋友接着说：这是因为许多地方的改革，实质上就是把群众口袋里的钱往当官的口袋里改革哩！什么时候，人们不寻情钻眼地想当官了，反腐败工作就基本到位了！

矫枉必须过正，我就想起1964年社教运动后我们村的情景，村上再无人愿意当干部，公社下派的工作组只好硬逼着到我村倒插门当女婿的外地人、或傻子当队长，但那几任队长的任期都很短命，长则半年，短则月余，就躺在犁沟，死活不干咧！当这烂烂队长，无利可图，全是操劳的命、喝洗脚水的事，还得随时准备着挨批斗！

总之，现在整个社会呼唤政治清明，这样，对群众好，对领导干部更好，在弊绝风清良好的政治生态环境下，多涌现一些焦裕禄式的毛主席的好学生，为人类造福！少一些赵正永这样的书记，令人难过！ 

我家夫人花子边干家务便嘟嘟囔囔：赵正永在台上的时候，你不写，也不蹭个流量；现在人家垮台了，你可没眼色地浪写呢，寻着肇祸哩！我当姑娘的时候，骑自行车从铜川马勺沟大桥上窜下河里，在医院抢救了一个礼拜，大脑进了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我小时候，在奶奶黑板柜的黑瓷罐里偷吃黑糖，被三哥发现撵着追打中，脑袋被门板夹坏了。花子说：奥，那我就理解了。

遥隔时空，徒生感慨，人间不知天堂事啊！那今天就先谝到这里，就此打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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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辛建斌，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咸阳市作家协会理事，咸阳市职工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秦都区作家协会主席，《渭水》杂志执行主编，《大美西部观察》副总编，咸阳渭城阅读会文学顾问，陕西财经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已先后在省内外200余家各级报刊发表新闻作品5000余篇、文学作品2000余篇，其中散文《天山雪莲》被选入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全国高职高专教育“十一五”规划教材《新编大学语文》。并出版文学著作八部。其作品多次在全国、省、市获奖，受到文学评论界多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