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碑长青   16

文/三木秉凤（周凤森）

英骨入陵

（16）

       1957年的国庆节，王杰特意去城关医院找辛庆文玩耍，两人自城关完小时就是最要好的同学，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嬉耍，一起劳动，两人无话不说，感觉非常投缘。这一年，王杰由于受洪涝灾害的影响，没能参加升学考试，他辍学在家四个多月了，而此时的辛庆文已经考入金乡一中初中部。这一年夏天，万福河的那场洪水，让他失去了升学考试的机会，王杰非常清楚，只有上学才有出路，而这一年，辛庆文顺利地考入金乡一中初中部，王杰非常羡慕辛庆文能够继续上学深造，他想趁着国庆假期到辛庆文家打探打探一中学校的情况，问问报考一中有什么要求，准备明年复习再考，顺便也与老同学叙叙旧。王杰来到辛家门口，对院内大声喊着：“庆文，庆文在家吗？”辛庆文闻声而出，见王杰到来，甭提有多高兴，热情地拉着王杰的手让他坐下，当知道王杰的来意后，辛庆文立即鼓励他说：“王杰，上城关完小时你就是咱班同学中学习最刻苦的学生，老师还经常表扬你，你文化底子厚实，我希望你在冬里农闲时去补习班参加学习，好好复习复习，争取明年考入一中，咱俩还在一个学校学习！”   王杰狠劲地点了点头，“庆文，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杰从小受养父影响，深知要实现人生的远大理想与目标，必须从储备文化知识开始，王杰握住辛庆文的手说：“庆文，我需要借你一些复习资料，不等着上复习班，我平时在家温习旧课，冬里再加把劲，争取明年考上一中！我们还在一起读书！”    两人又叙了会旧，王杰又询问了城关其它同学的情况，突然辛庆文郑重其事地说：“王杰，明天你有时间吗，金乡一中有个重大活动，你跟我们一起参加吧！”    王杰惊奇地问：“噢，什么重大活动？我和你们一起参加合适吗？”   辛庆文很严肃地说： “王杰，咱县里正在羊山修建烈士陵园，准备把羊山战役、万福河阻击战以及解放金乡县城时牺牲的解放军烈士的遗骨全部迁移到羊山陵园中安葬。明天学校组织新生去高河起烈士墓。”辛庆文顿了顿，又继续说：“听说要去起坟运骸骨，我班里许多女生不敢参加了，我们正缺人手呢。王杰，我知道你崇拜英雄，才邀请你去，就算给我们添一把劲吧！”    说完，辛庆文看着王杰，似乎恳求地等待答复。王杰因崇拜英雄豪杰，才把名字由王芳改名为王杰，这些，辛庆文非常清楚。王杰听到要为烈士起坟，为英雄烈士们做事，不假思索就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王杰扛着铁锨随着一中新生来到了高河店烈士墓地。一位看坟的老大爷领着同学们走过一个个坟头，来到墓地中间一片空旷的地方，大家排好队列后，一位穿着军装的干部站到同学们面前，大爷介绍说这是武装部的干事，专门负责烈士遗骨的收集工作。这个干部看了看同学们然后挥着手大声说：“同学们，欢迎并感谢你们来参加这次为英雄烈士起坟的活动！在这里埋葬的烈士都是羊山战役、万福河阻击战或者解放金乡县城时牺牲的英雄，他们为了解放我们的家乡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为了纪念这些先烈，上级专门拨款在金乡羊山为他们建立烈士陵园，陵园地点选在了羊山战役打的最惨烈的羊山主峰上，今天咱们将埋在高河店的烈士遗骨起出后运往羊山，这是一件庄严的事情！请大家不要大声喧哗，同学们要怀着崇敬的心情认真收集烈士遗骨，大家起坟时注意安全，小心挖土，不要碰坏烈士遗骨，收集遗骨时也不要落下骨头碎片，如果遗骨旁边还有其他遗物，要与遗骨装在同一个蒲筐里，如果发现物品上有部队番号、名字或遗言的，大家要仔仔细细地用纸记录下来，希望大家一定要完整地保护好烈士的遗骨遗物，尽量保持遗骨原貌，让烈士们安息在羊山陵园！”  人武干部的讲话慷慨激昂，王杰感觉热血沸腾。然后看坟的老大爷又强调了一些具体问题，要大家起坟结束后土地要整平，注意安全等等。最后人武干部指着这片大大小小的坟头，大声对同学们说：“现在大家散开，三人一组，开始起坟！”

       王杰随着辛庆文来到比较边缘的一个坟头，只见坟上长满了荒草，坟边有棵二人多高的刺槐，秋风吹来，草摇树摆，有一种阴森的感觉，王杰不禁打个寒颤。辛庆文带着同组同学在坟前恭恭敬敬地站好，然后说：“敬爱的烈士，惊扰您了！我们起坟的目的是将您的遗骸迁往羊山烈士陵园，让您和更多的战友们聚居在一起，你是革命的功臣，我们向你敬礼！”礼别后，大家开始挖坟动土，他们一锨一锨地将坟土挖开，战乱时期，条件有限，坟土埋的很浅，不一会儿就露出尸骨，王杰蹲下身轻轻地扒着土，头骨、肋骨、腿骨、臂骨，还有趾骨全部清楚地显露出来，在骨头中还夹杂着七八粒弹头，辛庆文看着尸骨说：“王杰，这位烈士一定是被机关枪打中牺牲的，你看他身上有七八个弹头！”王杰轻轻拂去骨头上的土，发现在头骨旁边还有个瓦片，上面用红漆写着字，王杰轻轻擦拭着湿湿的瓦土，上面露出了“二野三纵十八团二营”的字样，后面名字有些模糊，王杰喊，“庆文你看，这瓦片上有字，象是部队番号和烈士名字，烈士名字不太清楚。”辛庆文蹲下身，拿起瓦片仔仔细细看着：“王杰，名字好像是什么代？”他们又看到烈士的头骨眼眶里还卡着一粒弹头，辛庆文说：“王杰，你快去叫那个看坟的老大爷，问问他烈士眼眶上卡着的子弹头可不可以取下来？”    一会儿老大爷随着王杰来到尸骨旁，老人家仔细看了看尸骸，又轻轻擦了擦瓦片上的字，突然抱着瓦片跪在地上，泪水潸然而下，哭喊着“代同志，我可找到你了！”看到老大爷万分悲痛的样子，王杰搀扶老大爷问，“大爷，您认识这位英雄？给俺们讲讲他的故事。”老大爷用袖口又将瓦片擦了擦，指着瓦片上的名字说：“这位英雄叫刘思代，是二营通讯员，解放金乡县城前他们就住在俺家里。”老大爷哽咽的顿了顿又说：“刘思代是位小英雄，十六岁就参加了解放军，住在俺家时，他人可勤快了，活蹦乱跳的，又打水，又扫院子，大家都叫他小蛋蛋。有天晚上，营长叫他去通知北门攻城部队暂时撤退，说由北而来的敌人济宁援军可能夹击我军。他去传达命令时，听说解放军已与守城的蒋军打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部队接到命令后边打边撤，小代就是去北门送信后参加了战斗，不幸中弹牺牲，担架队把小代抬下来时，因为部队要转移，身上的子弹都没取出就匆匆忙忙地掩埋在这里了！今天，我总算又见到小英雄了！”王杰听着小英雄的故事，眼里盈满泪水，他一边听着一边用纸笔记录下瓦片上的部队番号和英雄名字。

        王杰与辛庆文将刘思代的遗骨轻轻放入蒲筐中，二人又将蒲筐抬上军车。这次为烈士起坟活动结束后，王杰和辛庆文都带着沉痛的心情默默往回走，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这时，王杰又想起了解放金乡县城的情景，当时他已经六岁，只听见县城方向的机关枪像放鞭炮一样响了整整一夜，他们全家人紧张地坐在大堂屋里，灭着灯，谁也不敢睡觉。

        王杰与辛庆文分手时，王杰对他说，“庆文，感谢你带我来参加了这次非常有意义的起坟活动！我在想，小代同志的英雄气概，也是咱们学习的好榜样。庆文，今天的活动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革命教育课，我们要学习先烈们的英雄精神，为了祖国和人民，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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