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
文\张桂萍
萍水相逢一棵树,日久亦能生情?!
10年前盛夏,儿子突然捧回一棵盆栽小树苗,纤细孱弱的枝干、嫩绿尖细的树叶,风一吹,如同刚刚学会迈步的孩子,颤颤巍巍的,随时有跌倒或折断的可能。
“什么树呀?”
“石榴树。”
暑假过后儿子离家求学,石榴树是他留给父母的“作业”。小树苗在我家阳台安静度过两个春秋。朴实无华、平凡普通的石榴树,不需特别费心。我也没太在意她的存在。相处的第一个冬天,瞧它所有的叶子全部落光,光突突的枝干独自挺立着,让我想起那些瘦骨嶙峋的老者。
“莫非死了?”心头掠过一丝忐忑。因了不养眼,自然把它闲置角落。但也不忘时不时浇水。
春天如约而至。石榴树从冬眠里慢慢苏醒。绿芽儿一点一点从枝干缝隙里钻出来,仿佛婴儿娇嫩般可人。春风吹过,小叶儿摇头摆尾,如同婴孩开始学会微笑、翻滚、牙牙学语一般和我对视、交流、游戏,心儿便和小石榴树一同欢愉。
有一天,我发现原来的花盆容不下渐渐长大的石榴树了。枝干慢慢挺拔粗壮,碧绿滴翠的枝叶繁茂摇曳,恰似婷婷玉立的少女,妩媚动人又昂然俏皮。
“你长大了,要飞出家了。儿子不在身边,你可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先生把石榴树安在家门口的小区绿地。一棵小小石榴石的根须原来如此盘根错节,如此紧密交织、如此不可思议。让人想起人类大脑组织的沟沟壑壑。
窗前的石榴树,有了更加广阔的生长空间。比半封闭的阳台,拥有了更充足的阳光滋润与照耀,如出嫁的女子、渐渐有了少妇般风姿绰约、楚楚可人之态。
炎炎夏日傍晚时分,先生总不忘提一桶水到楼下浇灌。寒冬腊月也不忘给赤裸树干的石榴树填土施肥。
“石榴有梅树的枝干,有杨柳的叶片,奇崛而不枯瘠,清新而不柔媚。这风度兼备了杨柳之长,而舍去了杨柳之短。”郭沫若对石榴树如此赞美。
又是两个春夏秋冬的轮回。
石榴树长势喜人。树叶碧绿婆娑,茂密旺盛。
在桃李红衰翠减,万物蓬勃生长的五月,因为温暖,石榴花浓密的树叶间,羞羞答答绽放一朵朵小灯笼似的小红花。远远看去,如在绿叶中闪闪烁烁的红星星,在阳光中跳跃,在风雨中嬉笑、絮语。细细欣赏眼前的一朵朵花瓣呈红色、花蕊黄灿灿的石榴花,似婴儿脸颊般粉嫩,如血液般流淌鲜红。百读不厌,千赏不烦。
也许因了自家的石榴树,我开始关注视线所及的石榴树。一个雨后的下午,在小区转悠,竟然发现小区有七棵石榴树。有的长到有三层楼高了。一树树红花灿然盛开,宛如一团团燃烧的小火苗,在湿润温暖的五月,燃烧出初夏的热情与灵动的诗意,点缀小区的无限生机与美好。
奇怪的是,这七棵石榴树只开花,不结石榴。难道都是公石榴?或者仅仅是观赏性石榴树,不需结果?不得不承认,这七棵石榴树不仅枝干高挺,一簇簇、一团团、一丛丛的石榴花挂满枝头,竞相开放、争奇斗艳。风儿吹过,花儿零落,满地殷红。而我家的那棵石榴树比那七棵都要矮小,花儿若影若现,羞羞答答,近几年却年年石榴挂满枝头,去年好几个双胞胎,今年还有三胞胎呢!也许,她要凸显的不是自己的美艳,而要把精华留给子嗣——果实。
第一次注视龙凤胎、三胞胎的石榴,着实让我兴奋、高兴了好一阵子。它们就这样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彼此亲热地相拥着。一只独秀的石榴,丝毫没有孤单之感,照样我行我素、大放异彩。
石榴的外皮先是青绿色的,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熟,逐渐青中带黄,黄中透红。最后变成一半儿红一半儿黄。石榴没有苹果那样红润光泽,也没有菠萝那样诱人香味,她的外表摸上去有些粗糙。一到秋天,热闹了一夏的石榴变得沉甸甸的,仿佛满腹经纶的长者,谦逊低调凝视大地母亲。看见自己成熟的样子,常常偷偷裂开嘴憨笑。我家的石榴树小,石榴也小。掰开小石榴,看见一排排整齐的石榴籽又白又嫩,如一颗颗小钻石,又像小孩子刚刚长齐的小白牙。每颗石榴籽包着一层粉色的薄膜。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送入口中,立即有一股甜酸清爽的汁液在舌尖流连回味。
每年石榴花开、结果之日,总是情不自禁用手机拍下那动人的画面。每个生命的诞生都是奇迹、都是值得庆贺与记录的。如同我成为母亲后,用文字、用图片记录儿子整整20年的成长轨迹。一直到他离开我的视线。
植物和人心是相通的吗?一棵树是不是也是有心灵的?也许,她不会忘记从她身边掠过的每一缕风,洒落在她头顶的每一滴水,以及我们朝朝暮暮注视她的眼神和手势。她的高明之处在于,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却永远快乐着自己的快乐。
有人告诉我:家门口种树颇有讲究。石榴树是吉祥树。石榴树树性顽强易活,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果实之石榴,不仅是一种美味营养的水果,还有保护心血管、补充雌激素、延缓衰老、预防癌症之功效。每一颗石榴仔不论大小、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紧密抱团集结圆满。而圆满是中国人自古至今追求的极致与完美之境界。
2020.5.20

作者简介
张桂萍,女,副教授。六0后。毕业于江西大学历史系。长期从事干部理论教学与研究工作。安源作协会员。爱好文学写作,舞蹈,朗诵。著有散文集《生命是一种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