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黎正光 , 当过兵上过大学,曾任《四川工人日报》文学编辑、四川青年诗人协会副会长、中国《汉语文学》网站总编辑等职。为写作体验,他曾自费徒步考察长江之源、通天河无人区,《人民日报》还误发过他遗作。创作生涯中,他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人民日报》《诗歌报》《萌芽》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过近八百首(章)诗歌作品,曾数次获国内外各类诗歌奖。出版有诗集《生命交响诗》《雪情》《血羽之翔》《时间之血》和八十万字长篇小说《仓颉密码》,被誉为中国仓颉写作第一人。他的藏地长篇小说《牧狼人》(上下部)已正式出版。他创作有影视作品《仓颉密码》《疯狂的芭蕾》《牧狼人》等,并多次参与影视剧和纪录片策划与撰稿。现为北京某影业公司文学总监,美国国际文化科学院院士,中国自由撰稿人。

牧狼人(连载十一)
作者|黎正光(中国)
第六章:同美女老板密谋,渴望骗得期权房产
扭着腰肢的玉香这么快就重返老鹰岩,着实让放哨小匪大吃一惊。当黄大郎得到小匪禀告,他得意对泽木剌和三寸丁说:“你们看,那瓜婆娘准是探听到刀疤脸消息,到老子这领赏钱来了。”原来,昨天玉香下山时,黄大郎就对她许诺,若是禀告刀疤脸行踪,每次可得十两银子。若是由她禀报又击毙了刀疤脸,就可得赏银五十两。现在,那个曾用剑架在他脖子留下剑痕的刀疤脸,已成黄大郎最大心头之恨。
玉香刚走进洞中大殿,众匪就哄笑着喊叫:“俄呀,来领赏银喽,领赏银喽......”黄大郎和泽木剌看着起哄小匪们,更是乐得眉开眼笑。很快,明白小匪们起哄原因的玉香,板着脸对小匪们说:“闹什么闹,老娘今天不是来领你们赏银的,而是来给你们报丧的!”说完,她便恨恨盯着黄大郎。
胆子不小的玉香这一招真管用,她刚一说完,大殿即刻安静下来。玉香在路上,就想好几种对付匪首黄大郎办法。既然老天赐给她赚取大利机会,决不愿错失良机的玉香,自有她不同于刘县令的思路与手段。若按刘县令传统手段去说服黄大郎,她料定黄大郎难已买帐。要是被惹毛的黄大郎一气之下将巴登撕票,她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不行,得按老娘的方式同这帮山贼斗智斗勇。哄闹的群匪哪知道,想好进退方案后,玉香才走进大殿的。
愣了片刻的黄大郎,慢慢走下熊皮大椅来到玉香身边,惊诧问:“玉香老板娘,你昨天刚走,今天就来给老子报啥子丧呀?你云里雾里一句话,莫非想用威胁手段,来我这敲诈点啥吧?”
玉香故意看看殿内众匪,然后上前低声问道:“大当家,你们是不是绑了旺堆土司的巴登大少爷?”
黄大郎心中暗惊,眼珠一转问:“你咋知此事?”
玉香装着十分着急说:“你知道吗,旺堆现无力拿出一万两银子,只好将此事禀报县衙。刘县令不敢得罪颇有影响的旺堆土司,很快要将绑架案禀报州府。刘县令说,只要州府一旦接到禀告,定将派大军来剿平老鹰岩。”
黄大郎一听,气得两腮颤抖,咬牙说:“狗日的土财主,他还真敢去官府报案!”
玉香:“大头领,刘县令还说,旺堆土司已作好收巴登尸准备,报案已属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黄大郎:“那狗日的旺堆土司,他就真不怕老子撕票?!”
玉香:“大头领,旺堆不怕撕票,可刘县令却怕你撕票,所以才派我作为全权代表,来协调处理此事嘛。”
黄大郎裂着暴牙苦笑一下,有些诧异问:“啥,你作为县衙的全权代表?”
玉香听后,双手往腰一按,质问道:“大当家,我玉香是不配,还是不像?”
黄大郎摸着下巴几根胡须,点了点头:“嗯,像,但又不全像?”
玉香一听,忙按早已准备好的思路说:“大当家,您想想看,如此机密之事,难道是常人能知道的吗?”
黄大郎当然不知玉香同刘县令地下情人关系,疑惑问道:“老子就搞不懂,县衙里那么多狗官,为啥要派你这女流之辈来这掺合。”
玉香笑了,讽刺说:“大当家,你也是操江湖的舵爷,难道就不明白,我玉香来比县衙里的人来,要更合适些吗?”
黄大郎又一愣,忙问:“此话怎讲?”
玉香见泽木剌也靠近了黄大郎,便对二人说:“二位头领听着,若是县衙来人,就是官府同土匪谈判。这事若传出去,刘县令怕是当不了几天父母官吧。要是谈判失败,巴登少爷被撕票,你们想想看,大军一旦压境,往后还有老鹰岩的英雄传奇故事了吗?”
黄大郎:“玉香老板娘,照这么说来,你有帮我老鹰岩之意?”
玉香见时机成熟,高声对众匪说:“大头领,这次买酒您让我玉香赚了银子,那盗马的刀疤脸逃跑了,您也没追究我责任。对您这仗义之人,我若不帮你们,那是天理不容啊!”
黄大郎与泽木剌相互点点头,算是对玉香之言认同。
突然,手持飞镖的三寸丁蹿到玉香面前,挥着镖说:“玉香老板娘,你若敢编瞎话糊弄我大哥的话,老子用镖一定打爆你脑袋!”
玉香看了看跟她肩头一般高的三寸丁,笑着说:“矮兄弟,你飞镖厉害,还是剿匪的千军万马厉害?你别把老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时间太紧,我没功夫跟你闲扯。”
黄大郎再次同泽木剌交换眼色后,便靠近玉香声问道:“玉香,你的意思.......”
玉香自豪扫视众匪后,推了黄大郎一把:“走,到您卧室说去。”
扎西同刀疤脸分手后,挥鞭打马就朝县城狂奔。

一路上,尽管风雪扑面,但扎西不仅没感到寒冷,反而还因激动浑身有些燥热。他做梦都没想到,他结拜的异族兄弟刀疤脸,虽是盗马人,但却不是像传说中的坏人强盗,甚至他在这个汉人身上看到了古代剑客身影。这兄弟虽以盗马为生,但决不盗穷苦牧人的马,而是只盗头人、土司和富人的马。扎西记得,刀疤脸兄弟还拍着胸口说过,他至少帮助过不下二十名磕长头去拉萨朝圣的藏族人。在布达拉宫广场,他曾为一名被马车撞伤的乞丐讨公道,竟挥剑同七八名土司家丁大战半个时辰。
不知咋的,扎西就信刀疤脸兄弟的话。这种信任,是扎西的直觉。越同结拜的汉人兄弟在一块,扎西就越有不想分开的感觉。因为,扎西从刀疤脸身上发现了非常迷人的东西: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在山洞里,扎西数次想过,今生要是再不给曲巴头人放羊就好了。汉人兄弟还背了些唐朝李白诗人关于跟酒有关的诗歌,自己虽不懂诗,但看到汉人兄弟那高兴的陶醉样,扎西就坚决相信,汉人兄弟喜欢的一定是好东西。
如果说,曲巴设计用蒙骗方式曾给扎西洗脑的话,那么,刀疤脸的坦率真诚和愤世嫉俗之言,无疑唤醒了扎西对道理和友情的渴望。两天两夜长谈后,扎西已不是过去的扎西了。他想把这份心中最大快乐和喜悦,向人倾诉让人分享!于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唯一亲人——桑尼。
两个时辰后,扎西看着越来越近的县城,竟高兴得挥动双臂高呼:“桑尼,我来啦......”
自县衙贴出抓杀人犯盗马贼告示后,贡布管家札曲去了好几次县衙。刘青禾用好酒好肉款待一番后,总用同一句话告诉札曲:“本衙正全力搜捕逃犯,请贡布头人别急,总有抓到罪犯那天。”无奈之下,贡布怕再花冤枉银子,就把大部分家丁撤回部族,然后留了几个眼线在县城。眼线们见县衙兵丁又是设卡盘查,又是四处搜捕都没发现盗马贼影子,自然也就不报什么希望。他们开始在酒馆或赌桌上打发日子,要不就去县城窑子逛逛,日子似乎对他们比部族里逍遥许多。
在洞内长谈中,刀疤脸已明显感觉到,比他大两岁的扎西,已逐渐对他在心理上产生了依赖感。关于这一点,扎西本人并不清楚,但机敏过人有些文化的刀疤脸能感觉到。从眼下县衙同贡布联手抓捕情况看,他认为不宜同扎西长时呆在一块。分手和结拜为兄弟,均是有主见的刀疤脸提出。爽直的扎西佩服汉人兄弟,就一切依了他。刀疤脸明白,此时正值寒冬,他两腕和肩头的伤还未痊愈,得寻一处避风寒又有食物的地方躲藏起来。同扎西分手后,想好去处的刀疤脸在雪地站立片刻,然后踩着扎西枣红马蹄印,也朝县城方向走去。
当满身雪尘的扎西走进铁匠铺,眼角布满皱纹的泽翁放下铁锤愣看了好一阵,才低声问道:“俄呀,你、你该不会是扎西吧?”
扎西快步上前,抓住泽翁的手说:“俄呀俄呀,泽翁大叔,是我,我是扎西。”
泽翁笑了:“俄呀,整整十年了,那时你来我铁匠铺时,才这么高哩。”说完,泽翁用手朝自己耳朵下方比划一下。随后,泽翁又问道:“扎西,你是来找桑尼的吧?”
扎西点点头,高兴回道:“俄呀,我正是来看桑尼的。”
泽翁随即对拉风箱的尕娃说:“尕娃,你快去洋教堂,告诉丹珠和桑尼,就说扎西来啦,我们今晚一块吃饭。”机灵的小尕娃听后,笑着钻出铁匠铺,一溜烟朝洋教堂跑去。
扎西同泽翁聊天时,突然发现木桌上方墙上,挂有一把刀身锃亮刀把镶有宝石的藏刀。扎西取下藏刀翻来复去看过后,叹道:“俄呀,这真是一把少有的好刀。”
泽翁:“扎西,这刀是一个汉人订制的,他还花了大银哩。”
扎西愣了片刻,问道:“泽翁大叔,您可记得那汉人模样?”
泽翁:“记得记得,他那模样是人见了准忘不了。”
扎西笑了:“泽翁大叔,您就快说他模样吧,看跟我心中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汉子。”
泽翁笑着比划说:“那汉子个高,戴顶宽边黑呢帽......”
“右边脸上还有一道伤疤。”扎西不待泽翁说完,忙补上一句。
泽翁惊了:“俄呀,扎西,你俩认识?”
扎西将手中藏刀舞得呼呼作响,然后得意对泽翁说:“泽翁大叔,实话告诉您吧,我和他不仅认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哩。”
泽翁竖起拇指说:“俄呀,扎西,那汉子可是仗义疏才之人。在我铁匠铺打制一把好藏刀,我收费从未超过八两银子。你看,他一出手就给我二十两大银。我退他吧,他不要。他还说,若今后对刀满意的话,还要酬谢我。”
扎西:“俄呀,我兄弟果然是仗义疏才的好人。”正说着,丹珠和桑尼快步走进铁匠铺。
桑尼一见扎西,就扑在扎西胸膛呜呜哭起来。
扎西异常纳闷,忙问桑尼:“桑尼,我好好的,你哭啥?”
桑尼抬起泪眼,用手摸着扎西黑红脸庞说:“看你活着,我心里高兴,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
扎西拍拍桑尼肩头,笑道:“桑尼,我现在不光活着,还活得比过去快活多了。”
桑尼有些惊讶,忙问:“扎西哥,你居然快活?曲巴头人的大羊咋赔?”
扎西:“你知道吗,赔曲巴老爷的羊已不重要了。我现在已不是过去的扎西啦。”
桑尼一听,惊异的悄悄问道:“咋的,你把贡布头人除掉啦?”
扎西摇摇头说:“没有。但我结拜了个汉人兄弟,他可厉害了。”
桑尼:“结拜个汉人兄弟,你就快活?你该不会脑子出了问题吧。”
扎西:“我脑子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正常。桑尼,你听我说,这人不仅剑术骑术厉害,而且还是个有文化的仗义之人。他脑子特别好使。”
桑尼:“他虽厉害,但他又不能替你赔曲巴头人的羊,更不会帮你除掉贡布头人,有啥值得你高兴的?”
说话间,丹珠却一直盯着高大魁梧的扎西。
扎西:“桑尼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帮我找到对付曲巴和贡布头人的好办法,唤醒我曾经绝望麻木的心。”
吃惊的桑尼盯着扎西,说:“扎西哥,此人真有这么厉害?”
扎西:“俄呀,他厉不厉害,你今后见着就知道了。”
桑尼:“俄呀,既是你结拜兄弟,我当然要见见此人。”

这时,丹珠忙将烧好的酥油茶分端给众人。扎西接过木碗时竟愣住了,他这才仔细看清丹珠面容。他做梦也没想到,十年前见过的小姑娘,现在已出落成世间稀有的绝色美女。待众人喝酥油茶时,丹珠才向扎西问道:“扎西大哥,听说你现在已变成猎狼人了?”
扎西:“俄呀,咋我杀狼为妻女报仇之事,连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丹珠:“桑尼姐来教堂做杂役后,已将你家不幸遭遇给我讲了。你真厉害,居然敢独自去杀大狼。”
扎西得意起来:“这有啥,我才杀了十来头大狼,今后,我要杀尽若拉草原所有恶狼,才解我心头之恨。”
丹珠:“扎西大哥,我已将你杀狼的事跟我们牧师讲了,他说若有机会,定要见见你这勇敢的猎狼人。”
这时,泽翁吩咐小尕娃上街去买点好吃的,说是要招待扎西。
扎西见泽翁在柜中翻找银子,忙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说:“俄呀,泽翁大叔,今天我请客。”说完,就将银子递给桑尼。
桑尼更是惊得睁大双眼,忙问:“扎西,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我们再穷,你也千万别做不正经事啊。”
扎西笑道:“桑尼放心,这银子是曲巴老爷赏我的。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回有这么多钱。我在草原还高兴了好些天哩。”
桑尼拿起银子。认真翻看一阵,低声说:“俄呀,这也是我头一回见着的大银,曲巴老爷真是好人。”
扎西:“曲巴哪是好人。他是想收买我替他除掉贡布,否则,他三辈子都不会给我银子。”
泽翁一听,有些不高兴说:“扎西,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曲巴老爷帮我解除奴隶身份,又送这么多银子给你,你咋能说曲巴老爷不是好人呢?”
扎西见泽翁对他有些不满,便催促桑尼说:“你去买些好吃的,给我带瓶茅台烧春回来,青稞酒太没劲。去吧,用剩下银子给你和丹珠买点漂亮头饰。”
高兴的丹珠表示要跟桑尼一道上街。扎西对走到门口的丹珠和桑尼说:“今天我们喝酒时,我再给大家讲讲,曲巴和贡布头人,是不是好人的道理。”
当夜,就在扎西一面喝酒,一面颇有发挥的给丹珠几人讲述,他从刀疤脸那接受的全部观点时,刀疤脸悄悄在“醉一春”酒馆,拿着一大包他新赊欠的酒肉,迅速朝他选定的好去处匆匆走去。
据史料记载,打箭麓这地方,宋代之前曾是一处狭长山谷,元代开始逐步形成村落,明朝茶马互市就已渐渐兴盛,到清代时,这地方已成为川藏路上商贸重镇。在康巴藏地颇有影响的藏传佛教寺庙法轮寺,就修建于明代中期。
几百年间,法轮寺不知有多少僧人在此走完他们人生之路。逐渐扩大的法轮寺后面坡地,一片偌大的白色塔林中,就安葬着不少高僧灵骨、舍利或肉身。寺中曾有位大德高僧在清初圆寂时,由于该上师在康巴藏区影响太大,被视为该寺历史贡献最大的至尊法王。出于对该法王的特殊尊敬,法轮寺众僧就特在寺内大殿后又新建一座大殿,并在殿中为圆寂法王修建一座白色灵塔,将他舍利敬放灵塔内以示供奉。平常该殿紧闭,只有寺内有重大活动才打开,供当今大活佛和堪布、喇嘛们礼佛祭拜,一般僧众概不能随便出入该殿。
身有镖伤的刀疤脸,既要疗伤,还要躲避搜捕,曾来过法轮寺侦察的刀疤脸,要在大冬天无人知晓的躲藏一段时日,他选择的正是这座内有白色灵塔的大殿。
大殿灵塔前,不仅昼夜燃有数盏酥油灯,而殿内塔旁高大木柜中,还放有多年来敬献给法王的众多哈达。由于该殿没啥贵重物品,所以大殿木门平常从不上锁,只将门扣带上而已。早已探明一切的刀疤脸悄然钻进大殿,迅速从木柜中抓出大堆哈达,然后飞身跳上灵塔后方不引人注意的凹陷空间。尔后他将哈达当作柔软绸布,将那稍高的空间布置成暖暖和和的藏身之窝,就钻了进去。歇息一阵,他从怀中掏出牛肉,拧开酒壶盖,说了句“壶中别有日月天”,就开始惬意享用起来......

本期荐稿:邓瑛(德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