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夜
文/那片海
主播/玉华
农村的冬天,夜来得早,太阳刚一落山,村子上空就像拉上了一块幕布,被黑暗渐渐笼罩。家家户户的鸡鸭都入了窝,狗儿也安静了下来。大黄狗摇着尾巴跟在奶奶身后,堂间做饭的奶奶顺手给它扔了些剩饭菜,大黄狗不声不响地吃着。奶奶坐在灶台前,用力拉着风箱,风箱有节奏地响着,呱嗒——呱嗒——。锅里冒出的蒸汽越来越大,堂间被烟雾笼罩。奶奶走出家门,喊着:明——,圆儿——,回家吃饭了。疯玩的仨孩子,听到奶奶的呼唤,都陆续回家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过晚饭,孩子们又纷纷跑出了家门。

晚饭后,孩子们开始了一天中最后的狂欢,姐妹俩跑到街上玩耍。那时玩得最多的就是捉迷藏。孩子们分成两班,一班藏,另一班找。家家户户门口堆满了玉米秸跺,藏在里面很难被发现。捉迷藏是个技术活,藏的人不能藏不住,也不能藏的太深,让人找不着,最好就是找一阵能找到,找到了大家嘻哈笑一阵子。这一班都找全了,两班交换角色继续玩。有的时候,藏的太深,找的人累了烦了,便回家了,藏着的孩子,等到没有动静,出来看时,早已不见人影儿,顿时慌了,急忙往家跑。小时候特别怕黑。那时的冬夜,是那么静,天又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走在街上,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声音,而且,老觉得后面有人,头也不敢回,便跌跌撞撞一路逃回家。

此时,家家户户早点亮了煤油灯,远远望去,村子就像一座孤岛。透过窗户纸,闪着昏黄的亮光。几颗星星挂在清冷的夜空,夜,更静了,偶尔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的声音。晚归的孩子惊魂未定,一下子窜到了炕上。奶奶正盘腿坐在炕头,从火盆里夹起一块儿烧透了红红的火棍儿,点燃一支旱烟,卷烟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亮着。奶奶长长地吸了一口烟,随着吐出的烟雾,仿佛一天的疲惫都随着消散了。三个孩子在炕上跑来跑去,两个姐姐拿两块花头巾,给弟弟绑在头上,梳起一根长辫子,拿一块花布床单当裙子,弟弟小,任两个姐姐把他打扮成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奶奶看着也笑开了,叫着,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孩子们纷纷聚拢来,围着奶奶,奶奶正扳着脚剪嵌到肉里的脚指甲。弟弟总是好奇奶奶的小脚,问奶奶,奶奶的脚咋这么小啊?奶奶捋了捋散落鬓角的几丝花白的头发说,我这还是大脚呢。我小时候闺女们两三岁就开始“裹脚",把脚趾头窝起来用一丈长的白布把脚紧紧地缠起来,压上捶布用的“捶棒石”,把脚趾头硬生生窝折了,钻心的疼啊。你太姥心疼,七八岁了才给我“裹脚”,脚就比别人大很多。奶奶说,那时候谁家娶了新媳妇,先看脚,脚越小,新媳妇就越有面子。现在多好啊,闺女们的脚随着性子长,爱长多大长多大。

玩够了,孩子们缠着奶奶讲故事。奶奶讲的最多就是那些老掉牙的因果报应的事,还有孩子们爱听的鬼故事。有一回,奶奶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真事儿吧。奶奶抖了抖烟灰,长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说,有一回我到村北的大西庄看电影,那天也怪,耳边总觉得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演的啥,散场了就急着往家走,越走人越少,走着走着,不知啥时候,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了,眼见着走进了一片树林子,仔细一看,这不是村里王家的坟地么,咋走到坟圈子里了?这里是离家有五六里地远的一片树林子,我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到这,孩子们吓得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急忙将脑袋缩进被窝,猫在黑乎乎的被子里,又想听个究竟,探出头,露出两只眼睛。问奶奶,后来呢?奶奶抽了口烟,像是讲别人的事儿。接着说,我点了根烟,定了定神,辨了下方向,就向村子的方向走,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奶奶说,坏了,遇到“鬼打墙”了。这下,真有点害怕了,冷汗都下来了。奶奶说,我天生胆子大,就不信走不出去,走了一圈又一圈,总是围着这块坟地转,总是走回到原来的地方,走了半宿,也没有走出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听到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天亮了,也就回过神来了,这才找到回家的路。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有灵异的事情,反正这事让不信迷信的奶奶困惑了半辈子。

许多时候,弟弟熬不过,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大多时候姐俩趴在被窝里,听着奶奶和爸爸唠嗑。奶奶和爸爸说的最多的就是粮食。那时,孩子多的户,挣工分少,分的粮食也少,家家缺粮食。奶奶和爸爸商量着怎么节省着让一家人吃饱,挨到下一季的麦子成熟。
那时的冬夜是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少年不识愁滋味,孩子们就在单纯的快乐中,在奶奶的故事里,在童年的歌谣里,在长辈的呵护下,做着童年的梦.......很多年以后进了城,大街小巷霓虹闪烁,夜如白昼,再也感觉不到黑。但是,却很是怀念小时候伸手不见五指那样漆黑的夜……

作者简介:那片海,本名王月明,女,1965年出生。石家庄市退休公务员。喜欢散文、摄影、音乐。藁城区作协、音协、摄协会员。喜欢写作,用笔记录生活的喜怒哀乐。喜欢旅行,体验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和特色美食。爱好摄影,从自己的视角观察世界,记录美好瞬间。

主播简介:郝玉华,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人,教师,热爱本职,喜爱诵读,喜欢旅游。愿用温暖的声音和饱满的情感传播真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