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阳城风云
图/文/王芬谦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清油河涧场有一所私塾,在方圆几十里地很有名气。
当地有一位退休老教师刘仁义,曾经在这所私塾里读过三年书。刘老师现已90岁高龄,谈起他当年在这所私塾里读书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刘老师说:那时他们读书的这所私塾叫义学。义学,又称为义塾,是古代私塾的一种。古代的私塾按其由谁兴办、办在何种处所、用来培养哪些人、以及塾师薪酬的提供方式等因素分为好多种;一种是由塾师自己在自己家里办的,供自己孩子读书,并招收别家孩子来就学的,称为“教馆”、“学馆”等,这种私塾老师的薪酬完全靠前来就学的孩子家长提供,称为“学供”,如每个孩子每年几两银子、几斗粮食、几斤油、几块猪肉等等,一般视读书孩子多少来定;另一种是由地主、商人、绅士、地方名门望族设立的,主要用来供本家、本族孩子读书,同时也招收其他有钱人家孩子读书的私塾,称为“家塾”、“族塾”,这种私塾的兴办人称为学东,老师是由学东从社会上聘请的,老师的薪酬主要由学东供给,其他孩子的家长也要按要求提供“学供”;还有一种是设在祠堂、庙宇,用祠堂、庙宇的地租收入和私人捐款兴办的、广泛招收当地有钱人家孩子读书的私塾,称为“义塾”。清油河涧场这所私塾是设在寺庙里的,是由当地绅士兴办的,四乡八码头凡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可以来就学,塾师的薪酬来源于庙稞和学供,所以称为“义学”。
据刘老师回忆,他是1936年开始在这所义学读书的,那时他11岁,当时只有一些有钱的、有办法的、有社会地位的家庭的孩子才能入这所义学读书,穷人家的孩子是读不起的。他那时是本族里一位当保长的叫做刘仁宽的哥哥领他去上的学,和他同去读书的还有堂兄刘仁丰、刘仁政等。刘仁丰、刘仁政后来也都当了老师,十几年前已相继去世。他们当年读书的私塾是设在一座叫做三官寺的古庙里的。这座古庙是个坐北朝南的四合院,正殿3间,里面供奉的是上古时尧、舜、禹三位天子的神像,也是这座庙里的主神像,所以寺庙名为三官寺。东、西厢房各3间,东厢房供奉的是王母娘娘。时常有南来北往的香客到这里来顶礼膜拜,祈求早得贵子。西厢房供奉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每当天气干旱之时,人们便来这里敬香拜神,祈求大圣上天下海为百姓求雨;南面是寺庙的门楼。门楼外面慢下坡大约三、四十米处是一个戏楼,戏楼门朝北开,和寺庙大门遥遥相对。戏楼和寺庙大门之间的空旷的地方就是人们看戏的地方。每年农历10月19日的庙会,庙上都要唱大戏,一直延续两三天,每当这时,方圆左右几百里的香客都要来赶庙会,各种商贩也抓住这个机会前来进行生意买卖。现在清油河街每年农历10月19日的古会就是从古时的涧场庙会一直延续下来的。

刘老师说:他们在这里上学时,只有正殿里还供奉着神像,两侧厢房都已改变了用途。南厢房住的是汤恩伯的部队的一个连队。北厢房是就他们念书的教室和先生的住房。那时的教室不叫教室,叫学堂;老师不叫老师,叫先生;学生也不叫学生,叫弟子。那时的学堂跟现在的教室大不相同,弟子没有课桌,只有凳子;学堂的中央摆着一张大方桌,上面放着课本、戒尺和先生用的朱红毛笔之类,学堂里也没有黑板,先生授课就在讲桌上进行。学习的内容:一是启蒙教育,即识字教育,主要学习:《三》、《百》、《千》等,即,《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以及《名贤集》、《神童诗》、《简略》、各种杂字,包括《四言杂字》、《五言杂字》、《七言杂字》等,学习时间约一至二年,目的主要是识字,《四言杂字》是学记账的书;二是读书教育,主要学习:“四书”和“五经”之类。“四书”即《论语》﹙分上、下两部﹚、《孟子》﹙分上、下两部﹚、《中庸》、《大学》这四部书,“五经”即《诗经》、《书经》、《易经》、《春秋》、《礼记》这五部书,这些书都要读熟,而且能背诵。尤其是《四书》,更是要连本文带朱注,都要背的滚瓜烂熟,念到经书以后先生才给你开讲。能念到《春秋》、《礼记》的,就相当于现在的研究生了。那时先生上课的方式跟现在也大不相同。现在采用的是班级授课制。一个班级三十、五十个学生同一时间学习的是同一内容。而那时不同年龄、不同程度的弟子都混在一起。先生因人而异,分别授课,每个弟子授课的进度是不一样的。同时十来个弟子,可以分别按不同程度读不同种类的书,比如三个读启蒙读物、《三字经》、《千字文》这类书的,两个读《论语》的,两个读《孟子》的,三个读《诗经》的,两个读《左传》的……都可以同在一个老师的教导下,在一个房间中共同高声朗读。同时同读一种书的弟子,先生也可以按他们不同的智慧,不同的记忆力,理解力分别读不同数量、不同进度的内容。一般都以“句数”来计算,即每天先生大体规定读多少句生书。当时读的书,都是没有标点的。先生教弟子读生书时,用朱红毛笔点一短句,领读一遍,学生读一遍,到一完整句时,画一个红圈。如《论语》开头“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先生在“子曰”边点一小点,领读“子曰”,学生也跟读“子曰”,然后点读“学而时习之”,然后圈读“不亦悦乎”,学生均跟着照读。这就是先生教弟子读书,也就是所谓句、逗之学。先生点句领读、弟子跟读之后,就是初步完成了教读的任务,然后弟子自己去读,一遍又一遍,大概读一两个小时,然后按规定时间到先生跟前放下书,背转身来背诵。如初读二三十个短句,弟子很快读熟,背诵时,速度很快,如流水一样。先生便在下次教读新书时,多教二三十句,至五十句上下,如仍旧能很快读熟,背诵,便再加一些。刘记得,他们读《论语》时,一般的弟子每天能读到四十到六十句,做到背诵如流。记得慢的,每天只能背二、三十句,背诵时还结结巴巴。当时有一名记忆力特好的弟子他忘了名字,每天能读百句以上,都能背诵如流。刘老师说,在四五个读同样书的弟子中,就有三四种不同的差别,不同的进度,如果人多了,自然差别更大。而这样按照学生不同智力的实际,不同数量、不同进度的教读办法,在当时确实是很科学的。既不限制聪明弟子的读书速度,让这些孩子能吃得饱,又保证了智力较差的弟子能踏实地慢慢掌握其学习内容,让这些孩子也能吃得好,真正做到了因人而异,因材施教。

刘老师说:他在涧场义学总共读了三年书,学完了《三》、《百》、《千》、《名贤集》、《神童诗》、《简略》、各种杂字后,又念了“四书”中的《论语》、《孟子》这两部书,还没有等到先生开讲,1939年春上就转到街上的洋学堂即现在的清油河小学读书去了。在那里他又从四年级开始往上读。
刘老师回忆说:由于当时年龄小,他读书的义学是什么时候兴办、由谁创办的都不清楚,只记得在那里读书三年,每年换一个先生,这三个先生分别是何家湾的何德培、捉马沟的张佩良、试马东沟陈家的陈兰亭。在他的印象中,最有学问的是陈兰亭陈先生;《论语》、《孟子》这两部书就是从他学的,陈先生当时有50多岁,中等身个,偏瘦,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俨然一副学究派头,他对《五经》、《四书》背的特别熟,不看本子能说的头头是道,和本子上的毫无差异,弟子们对他非常敬佩。可惜没等到先生开讲,就转走了。最威严的是何德培老先生,五大三粗,面相威严,他还动不动就用戒尺打人,弟子们对他怕得要命。刘老师记得,他入塾的第一年,就是何先生教他的。记得有一次,他去何先生那儿背书,那时才开始学《百家姓》,当背到“熊纪舒屈,项祝董梁”这一句时,长短想不起来后边的一句,何先生先是眼睛一愣,他心里就非常的吃紧,心里一吃紧就越发的想不起来,何先生说,把手伸出来,伸展,接着就在他手掌上“啪啪啪”连打了十来下,他当时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老先生又说:“这是第一次,这次是轻的,看你还长记性不?下次再这样,你就别回家吃饭了,面壁思过,下去吧”。他当时连连称是,说再也不敢了。从此以后,他学书学的特别快,记得也特别牢,很快超过了原来比他学得好的那几位,后来,何老先生又对他特别好,不仅不打他了,而且每次还主动的给他多教一些新书。
刘老师说:张佩良先生在他印象中是最和蔼,教课最有耐心的一个。他每次开新课,总是很有耐心的给你多教一遍,唯恐你学不会,你给他背书时,要是偶有一句想不起来,他先是耐心等待,让你别着急,慢慢想,实在想不起来,到时候他还会从旁提醒你的,并告诫你,下去以后在这个地方要注意。因此,张先生教他们的一年他们都感到很轻松,很愉快。
刘老师说,他还清楚的记得他在涧场义学读书时,先生的薪酬主要来源于学稞。学稞在耀昌沟小西沟甘家屋场,那儿有两石多稞子是原来庙上的庙棵,后来就转为义学的学棵了。其次是由上学孩子的家长提供学供。学供多少因人而异,是根据孩子学习内容的多少决定的。他当时的学供是每年五串钱、两担柴,一斤茶叶,二斤香油,两块猪肉等。他上义学的那几年,正是涧场义学最兴盛时期,学生最多时有30多个,来自四面八方,有腰庄的、两岔河的、清泉八龙庙的、纸房沟的都有。新弟子入学不必经过入学考试,只需征得先生同意,并在孔老夫子的圣像前恭立,向孔老夫子和先生各磕一个头再作一个揖后,即可取得入学的资格。先生对弟子的入学年龄、学习内容及智力水平等,均无统一的要求和规定。
涧场义学,同众多的旧时私塾一样,在当时的条件下,对于当地文化的传递、人才的培养,发挥了重要作用。
解放后,随着国家教育体制的改革,各类旧学被政府接管,成为公立学校,涧场义学遂改成了涧场初小。自解放初直到1974年,涧场初小一直是单人初小,沿用的是原来的旧庙宇校舍,党全民、刘仁义、康宝仁、党少福、王翠莲、刘仁政、胡恩太、徐正才等同志先后在涧场初小任教,到1985年,在普及六年义务教育中,涧场初小在操场北面的坡根处新建转土木结构校舍9间,将原单人初小扩编为含有1-4年级的多人初小,教师由1人增至6人。1987年学校又拆掉原来庙宇校舍的正殿三间,在此地基上向两端延伸,修建了9间砖木结构新校舍,学校扩编为完全小学,教师由6人增加到9人,吴先友、徐正才、胡恩太、马光明、白先书、杨文明、先后任该校校长,2003年9月起,该校学生数减少,学校又变成1--4年级的初小,胡恩太二次任该校校长,直到2005年9月,该校完全并入清油河希望小学。
2013年,镇政府拆除了涧场小学闲置的旧校舍,在其地基上新建了清油河吉福敬老院。
如今,涧场义学旧址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半点踪影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的变迁,就连涧场义学这个名词也已成为陈年旧词,而鲜为人知了,代之而来的是新时代的文化不断的深入人心,涧场人民的孩子正在享受着越来越好的学校教育条件。
编辑: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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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芬谦:网名青云居士,退休教师,现返聘为商南县离退休干部党工委宣传干部。在职时,有多篇教育论文在国、省、市、县级教育报刊发表;退休后喜欢养花、收藏奇石,现为商南县诗词楹联协会会员、老科协理事、观赏石研究会理事,偶有散文、游记、杂感等小块文章在《商洛日报》、《金丝峡周报》和《商南旅游》等报刊或网络媒体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