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刘克庄

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卢宵不寐。

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胡向前解读：

刘克庄（1187年9月3日-1269年3月3日）初名灼，字潜夫，号后村，福建省莆田市人 ，南宋豪放派词人，江湖诗派诗人。刘克庄一生得官得碌得寿，享年83岁，于陆游85岁相当，也是位古代高寿的诗词家，历经宋宁宗、宋理宗和宋度宗三朝皇帝。一生未曾参加科举，荫官入仕曾三度入朝下野，多数时间被贬斥出守外郡，因晚年得官而善终。宋宁宗嘉定二年（1209年），因其父在朝中任职而荫补将仕郎。宝庆三年（1227年），史弥远发起“江湖诗祸”，刘克庄是江湖诗派领袖受牵连被贬官。绍定二年（1229），改任潮州通判，不久，就被劾以“嘲咏谤讪”的罪名下野。直到绍定六年（1233年）十二月返京。又于端平二年（1235年）七月，刘克庄任枢密院编修官兼吏部侍右郎官，刘克庄上奏揭露史弥远罪行，劝理宗“陛下疑君子之无效，疑小人之有才，宣、靖之祸，陛下之殷鉴也。”不久，被吴昌裔弹劾罢官，后外放任官。直至宋淳佑六年（1246年）七月，召回临安，改任太府寺少卿。淳祐六年（1246年）八月，年已六十的刘克庄，宋理宗赞其“文名久着，史学尤精”之后，赐同进士出身官至礼部尚书，端明殿学士兼翰林学士承旨。当时又因宋理宗遂令刘克庄起草史嵩之的致仕诰词，而刘克庄曾弹劾过史嵩之 ，复谏曰：“史嵩之忠孝两亏，授予这样的职称和将他视作德高望重没有区别。”而克庄却以“不合奏审、直实欺君”再次被诬劾罢职。一直在外地为官直到景定元年（1260年），刘克庄年七十四，得到贾似道的荐引，宋理宗诏令刘克庄赴京复职，拜秘书监、起居郎，兼中书舍人。景定五年（1264年），刘克庄因病还家。宋度宗咸淳四年（1268年），刘克庄年八十二，度宗御笔亲批特授龙图阁学士：“刘克庄于先朝去职，年事已高，现特批其为龙图阁学士，仍旧致仕。”咸淳五年（1269年）正月二十九日去世，享年八十三，谥文定。

刘克庄怀有爱国怜民之心，但无政治野心，这个可从他一生不曾科举入仕可见。他的这首【玉楼春】很可能是劝诫给宋理宗听的，假借“戏林推”之名。因刘克庄的诗词强调发挥诗歌的世教功能，提倡诗歌关注和反映国家治乱等重大事件。郭绍虞比较刘克庄和严羽论诗的不同云“盖后村受学于真西山，故论诗以世教民彝为主。”他与宋理宗说书论理时说：“当权者忧虑，国家才能存活，一昧享乐就会灭亡；奋发才能图强，松懈就会落后”。劝谏理宗居安思危，“不要忘记祖宗胡马饮江（金兵入侵扬州）和在汉阳舟中、咸宁道和白鹿矶受到的耻辱。”而这首词今人常常只看表面文章，常把“长安”理解为都城“临安”。这样就会一错再错难解其潜台词是什么？长安是古都城名，这个没有错。先看看长安的字解，“长安，汉高祖 七年(公元前200年)定都于此。此后 东汉 献帝 初、 西晋 愍帝 、 前赵 、 前秦 、 后秦 、 西魏 、 北周 、 隋 、 唐 皆于此定都。 西汉 末绿林、赤眉， 唐 末 黄巢 领导的农民起义军也曾建都于此。故城有二： 汉 ，城筑于 惠帝 时，在今西安市 西北。 隋 ，城筑于文帝时，号大兴城 ，故址包有今西安城和城东、南、西一带。 唐末就旧城北部改筑新城，即今西安城 。”从此可见“长安”有西北二城之說，这就与词句“男儿西北有神州”联系上了，他们是互相呼应的关系。而当时宋理宗的首都在“临安”，是在杭州，是绍兴八年（1138年）南宋建都于此。由此可见把“长安”理解成“临安”是不对的。还有再来看“跃马”这个语码，跃马有纵横称雄的字解，语成《北史·裴延儁传》：“臣方跃马吴会 ，冀功铭帝籍，岂一郡而已。”，试问读者，那年是谁在长安纵横称雄呢？勿庸至疑，就是当时的金国，是1127年金太宗，俘虏宋徽宗、宋钦宗等宋朝皇室北归，史称靖康之变的金国。现理清了“长安”和“跃马”二个语码后，再看看“客舍”这个词的意思，它是在外地居住，犹言寄居，客居的意思。唐 -贾岛 《渡桑干》诗曰：“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 。无端更渡桑乾水 ，却望 并州是故乡。” 这首诗是否和“客舍似家家似寄”这句联系上了呢？贾岛因在并州生活了十年，时常想念他的家乡咸阳，后来渡江去了更远的地方，于是把近一点的并州当作了他的第二个故乡。本来寄居的并州反而成了家乡，而真正的家乡却变成了他乡。结合诗的意境再来理解这句词意就是，本来长安是我的家乡，却因金国的统治变成了寄居他人篱下的他乡。有了这些语码破译之后，词意就有了眉目。再来看“青钱换酒” ，杜甫的《逼仄行赠毕曜》诗曰：“街头酒价常苦贵，方外酒徒稀醉眠。速宜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是说，我恰好还有点酒钱不如趁早买酒喝了；加上“日无何”三字就是像这样可以买酒喝的日子已不多了，生活快要过不下去了。“红烛呼卢”这句，来看晏几道的《浣溪沙·家近旗亭酒易酤》词曰：“户外绿杨春系马，床前红烛夜呼卢。相逢还解有情无。”，词意有切盼、急待某人到来的意思。呼卢是一种赌博游戏，赌博人的心理是，为了赢钱，为了赌赢赌注；每个人内心急切希望眼前能出现自己想要的结果，想要的“卢”的出现；而红烛是代表泪，代表等待，就是泪流干了还在等待着什么，盼望着某事物的出现能够如愿以偿。了解这些之后，下片的语码就不攻自破。

“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

年年生活在被金国统治下的长安城里，本是当地人的人反而觉得自己变成了寄居他人篱下的乡客了。

“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卢宵不寐。”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快要连换酒喝的青钱都没了，因被金国统治者的剥削欺凌，人民的生活越来越贫苦；已撑不了多久；他们切盼着南宋的军队能前来解救我们。可是他们盼啊盼，每夜不停的盼，眼泪都要干了，还是不见宋皇帝派兵北伐，来拯救宋朝子民回归天朝。

“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

南宋的当权者，你们能够理解苏氏思念丈夫前秦窦滔的痛苦，可以解开她织给丈夫的回文诗锦。怎么就难理解和可怜她们在金国统治下那些善良的子民，切盼得到解放的心声呢？

“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你们还是男子汉吗？还有没有西北方被金国侵略占领的国土和那里的子民。难道就没有为他们着想，想想她们昼夜思念大军北伐拯救她们于水火之中的渴望？怎么能够让她们失望而伤心流泪呢？就像宋-姜夔【钓雪亭】诗所曰：“阑干风冷雪漫漫，惆怅无人把钓竿。时有官船桥畔过，白鸥飞去落前滩。”

刘克庄虽没有像陆游和辛弃疾等人那样强烈的北伐愿望，但他有颗爱国怜悯之心。如他在【贺新郎】词中曰：“多少新亭挥泪客，谁梦中原块土。”他希望自己的国家富强，人民幸福。他在【杂咏一百首之一，梁丘据】诗道：“国渐移田氏，人谁悟景公。牛山两行泪，据与寡人同。”但是他没有太大的抱负，没有政治野心。因此他的词看不出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但有劝诫，警世的心声。他的仕途早年虽不顺，但晚年却还是较平安风顺的，没有像苏轼和柳永等人的遭遇，一生坎坷。因此他的词不见有悲愤、痛斥的言语，只有世教的理学思想。

2020.5.10胡向前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