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似琉璃(长篇小说连载二十)
文/范錚
第二十章 血撞顶梁
说实话,佟彤的事,我现在还没有在心里翻译成我能理解和接受的信息,比做梦还像做梦。
唱得投入,那只是我在力图冲出梦境,找回现实的一种呻吟,呻吟没有不投入的,除非没病。
父亲的事,佟彤的事,金老板策划的我的事,哪件事都不禁只是费一番思量。
三件事是对我的思维的占领。让我必须拿出态度,给出办法。不然的话,我的身心所受的煎熬,将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无葬身,身无所依,依然上火,火烧火燎。
容易急火攻心。
王思雨见我沉默如晦,她瞟了我两眼,语调严肃但是很轻快地说:大哥,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总会有办法的。
我认真看了看王思雨,我相信她有办法,从她坚毅的表情中,从她认真思考的智慧中,我仿佛受到了感染,一定有办法的。只是她知道我心中纠结的是什么事吗?
王思雨的车开的很好,细腻而理性。王思雨眼睛看着前方,语言却是对着我的。
她说,大哥。刚才,苏秋燕给我打过电话了。
说完,她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我迷惑。
苏秋燕不给我打电话,怎么打到她那儿了?
王思雨看出了我的迷惑,她说,大哥,在你高烧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为你接听电话。也一直与苏秋燕保持着联系。你公司的事,我虽然不算完全了解,但也明白了一些。
王思雨转头,向我微笑了一下,微笑都带着理性和智慧,只露些许的温柔。
王思雨有些自信,又有些神秘。她说,大哥,不到最后,谁知道谁笑在最后呢?你就安心地保养身体吧。别忘了,身体是本钱啊。所以,咱们第一件事,还是打针吃药。
王思雨已经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医院的停车位上。
我跟在王思雨的身后,上楼。我只想去先看望一下父亲,至于我自己的身体,我没予考虑。只要是急火和高烧不把我扔到床上,我是最不愿打针吃药的,我一般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挺。五个字:用意志挺着。
王思雨忽然微笑着,对我说,大哥,我插手你的公司,你不生气吧?
我不能再沉默了,我说,你不是插手我的公司,你是在帮助我。
王思雨笑着,笑得很认同,很愉快。
王思雨说:苏秋燕告诉我,金老板已经委托财会公司进驻食品厂了。我让苏秋燕让咱们的财会人员全程陪同,做出个结果,更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金超利动真格的了。磨叨霍霍啊。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有办法啊。
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挺。五个字:用意志挺着。
主要是这事咱也没办法打针吃药啊。
我想对王思雨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可是早点告诉我,我就有办法了?王思雨是怕在我的急火上再浇热油吧,不告诉也是好心。
我更加沉默了。暴风雨啊,你来的别象书上写的那么猛烈吧,给我点喘息的时间。
我和王思雨走进父亲的病房,看见父亲半躺在那儿,吃着妈妈喂的水果罐头。父亲看起来真是好多了,头发被妈妈给梳理得很干净整齐。
妈妈见我们进来,很高兴。妈妈告诉我,父亲已经能坐着了,自己还想下床呢。
王思雨又给父亲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并嘱咐妈妈帮助父亲做一些按摩。又耐心地教着妈妈一些基本的按摩手法。
我故意问父亲:想回家吗?
父亲含混地回答了一句,让人听不清他的语言。但是明显地,他的语音有了多种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啊啊”声了。
我问妈妈:妹妹呢?
妈妈告诉我妹妹去学校请假去了,并转头对王思雨说,思雨都累瘦了呢,你还要忙工作和学习,就别总往这儿跑了,病房有我和媛媛呢,再说还有专门的护工呢。
妈妈又转向我说:你抽空多陪陪思雨啊。请思雨多吃点好吃的,给她多补养补养。也替我和你爸谢谢思雨。
我唯唯地应诺着,我看见王思雨脸色绯红,对妈妈说,阿姨就别客气了,再说一些客气话,我就不好意思了。
妈妈微笑着,说,好,好,好,我就不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我就等着你敬我一杯酒,管我叫声妈呢。
这回该轮到我也脸红了。发烧一样红。
父亲也及时地“呜啊”地创造他的语言。意思没听清,但他的高兴劲,我看清了。
我走出病房。我感觉我出去后,王思雨能少一点尴尬。
我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了一下公司的工作。我不想到公司去,也不想见金老板。虽然,我听苏秋燕说,金老板是那么地关心我,那么迫切地想见我,我没时间也没心情与他共叙友情。
我拨打了佟彤的手机。无人接听。
我想弄清楚刚才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还是假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让我怀疑它的真实性。
我脑袋里象有一团糨糊,在缠绵与纠缠。
我忽然发现,我的手机里有一条未看的短信。短信竟是佟彤发来的。
开始,我还以为是垃圾短信呢,差点看也不看就删了。
看着短信,我仿佛看见了佟彤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
短信写道:相信我,相信我爱你。
我马上连续拨打佟彤的手机,无人接听,就是无人接听,后来竟关机了。
郁闷,岂止是郁闷。简直就是我的心已经跳楼和坠海了。
这时候,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
“喂,你好。谁啊?”
“听不出来我是谁么?小林。”
一听他叫我小林,我一下就想起他是谁了。
佟郁泰。佟彤称之为父亲的人。
“什么事啊?还我钱吗?”
我语气很冷。这已经是客气的了。我是一个不太会掩饰情绪的人。我语气中有气愤。
“小林,我也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有难言之隐就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合伙来骗我。
难言之隐,不是可以一洗了之吗?
我沉默,一听到佟郁泰的声音,我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痛快的地方,像是面对某种动物的排泄物一样不爽。
“小林,叔叔请你原谅。如果实在不原谅我的话,我也没办法,谁让我做错了呢。”
佟郁泰语气平淡,没有真心认错的意思。他的话在我听来,有如聒噪。
“你叫我原谅你,佟彤要知道了,她能原谅你吗?”我语气不屑。
如果只是一句道歉的话,就白得十万块钱,那这世界的钱也太好赚了。气愤。
“小林。佟彤现在就和我在一起呢。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激动,慢慢答复我。”
佟郁泰词锋坚硬,态度轻慢。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我当然不能激动,连冲动也不行,气愤更要不得,不然,容易第二次上当。
“你说吧,我不激动。”
我轻轻地舒了口气。我要平静心情。
佟郁泰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措辞,一定是又有难言之隐了,难言就忍着得了。
佟郁泰慢声细语,四平八稳的语调:
小林。我欠了别人一点钱,不多,也就二十万。我想从你那儿通融一下,随后,我连同以前的钱一起还给你,你就把佟彤当做一个担保人吧,你看行吗?
佟郁泰轻描淡写,又要提二十万。我是自动提款机吗?好像这两天机器没电了。
二十万也真不多,我印一个小时也就印出来了。
脸大的堪比非洲象的臀部。
我不生气。我只是想笑。除了精神病和傻子之外,笑除了表现愉快之外,好像也得加点会心的智慧。
我在电话里看不见佟郁泰表情,据我的臆测,他目光一定很闪烁,有点诡异,要我形容,就是像野地里的磷火。
佟郁泰在电话里仍在如叙如述:
我能看出来,佟彤很喜欢你。做为父亲,我都有些嫉妒了。小林,人生自是有情痴。真爱不容易啊。
佟郁泰能说出这么文艺的话来,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这话管用,一下就敲响了我心中最脆弱的那一环节。
我语气也软弱下来:
以前那十万块钱就不用还我了,就算我给佟彤买礼物了,只是,现在我也很需要钱呢。我真帮不了你了。
我说完轻舒一口气,不信,你去问问金老板去啊,他还要二千万呢。
佟郁泰说,你真心爱佟彤吗?
其实,答案我用去思考吗?但是,我还是想了想,沉默了一下。
我说,当然是真心的。怎么了?
佟郁泰幽幽地说,很可惜,很可惜啊。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一下坠入云里雾里。
“我是说,你不拿钱。佟彤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佟郁泰像是自言自语,但是,这种表达方式更有震撼力。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怎么回事?
我的急劲又上来了。血撞顶梁门,有这词儿吧。

作者简介:
范錚,高中语文老师,十七年只教高三。业余时间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诗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