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原上下
文/白鹿放歌
说起川原上下,我可是有话要说的。小时候,连接原上和川道的就有好些坡,可以说川道每个村子都有上原的坡道,这些坡道有宽,有窄,宽的坡道能容两个架子车相向而过,窄的小道往往只是容行人通过了。正是这些坡道,把川原上下的人们联系了起来,人们才有了几千年的交往和联姻。
 我这里所说的原是指白鹿原南原,也就是说砲里原,而所说的川道当然指白鹿原南原坡底下的川道了。白鹿原南原,从西边的砲里街办一直到东边的前卫镇,原上平坦而视野开阔,小麦是原上的主产。在我的记忆里,川道是盛产大米的,川道人是饿不了肚子的,而原上人靠天吃饭,地里产的小麦不够吃,往往要靠国家救济粮度日。原上就有一些姑娘下嫁到川道了,虽然知道川道人插秧,双腿泡在水里的滋味和辛劳,原上的父母就愿意把女子嫁到川道,至少自己的姑娘饿不着,这才是最重要的。那时候,川道里的浐河河面宽。水流急,河两边的水稻长势喜人,大米的产量是绝对保障的,再说了,侯村北边还有沐浴沟水库,那可是个大水库,供水给稻田里是没问题的。川道盛产大米,原上人也要沾些光的,原上就有妇女成群结队到川道“拾”稻子,积少成多,几斤到十多斤是有的,逢到有“技艺”高超的妇女,也有弄上二三十斤的,或者更多的,不过那是少数的,毕竟人家川道人也是有防范的。川道“桂花球”大米在西安城都是出了名的,也是深受市民喜欢的,好多小区门口推着自行车卖大米的就是川道人,就连央视春晚都有了川道人卖大米的影子。
让我感受最深的是,川道人用牲口托着大米上原了,大米换小麦、换麸子都是常事,原上人有米吃了,川道人也有麦子吃,对川原上下的人们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逢到原上人家过白事,那需要的大米就多了,往往还是要川道人的大米,不是现钱交易,就是以麦子兑换,不过还是现钱交易的人家多。原上人还是特别在意吃大米的,毕竟一年四季能吃大米的日子还是少,尤其谁家老了人,那可是要吃两顿米饭的,那可是要待全村乡党的,让我忘不了的是,老人在一起,常常要说“啥时候吃你捞饭。”可见原上人对大米的情感之深,不管谁家老了人,两顿捞饭是少不了的,村里乡党在一起用餐,那可是热闹而有情趣的。现在想来,那时候,还是原上人日子紧张,米要比麦子贵多了,拿麦换大米那可不是谁家都愿意做的事情。川道人牵着牲口,托着大米上原,能走的坡道就多了,像什么白庙坡、侯村坡、将庙坡、东岭坡等,凡是能上得原的坡,都会有川道人的身影,当然了,并不是说川道的人家都换米,而是川道有常换米的人家,就跟现在的商贩有些相似,不过这些人还是地道的川道人,还是种稻谷的汉子。


其实,说川道人有大米吃,饿不着,只是相比原上人的,是对大多数人说的。而川原上下,说到底都是有着穷人和富人的。我就亲眼见过,川道一男孩端着米饭的碗里,只有那一小团咸菜,并没有炒的菜,这让我改变了对川道人的看法,川道也有穷人的,只是人家有粮吃而已,原上人大多数人也是有粮吃的,真正缺粮的也只是部分人家。在随后和川道人交往中,我对川道人了解更多了。川道也产小麦的,只是产量怎么也比不上原上的,川道人也是有坡地的,而这些坡地往往是要种小麦的,而原上坡地也是种着小麦的。到了夏收季节,川原上下的人们在原坡上割麦,拉架子车、装麦个子,辛勤地劳作着,原上人把麦个子向上拉,川道人把麦个子向下拉,上下坡可都不是啥轻松的事儿。川原上下,人们劳作之余,闲聊、唠家常,谈谈国家大事等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川原上下的人们,有好些人都能叫起彼此的名字来,关系走得近的,成为亲家都是可能的事了,尽管川道的女子不嫁原上,可还是有少数川道女子嫁了原上的,这就看双方有没有姻缘了。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原上和川道也在发生着变化,原上人出外打工、做生意的人多了,而川道人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此时候,嫁到川道的女子就有些后悔了,川道女子也羡慕起原上人了,说原上人一年四季清闲的时候多,原上人还是舒服。其实他们说的还真有些道理,毕竟原上妇女多数是在家的。

我在家乡修家电的那几年,除了原上以外,还有过下川道修家电的经历。侯村、将军庙、张坡、任坡、杨沟等,我都去过的,从不认识,到认识,再到和村里某些人熟悉,这都是我靠我真诚服务换来的。不善言辞的我,用技术换来尊重和热情,吃着百家饭,对着百家人。我对川道人了解得多了,也知道了川道村子的一些历史和传说,像将军庙可是跟古人苏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侯村也是有着历史传奇的,而张坡竟然和我村是一社,抬社火那关系可铁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两家才不来往了,虽然是这样,村里的老人还是希望恢复到以前关系的,毕竟亲戚社来之不易。在任坡,我竟然遇到了长安区党校工作的一位老师,这位乡党刚好休假在家,他热情地招待了我,向我展示他收藏的6英寸黑白电视机,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没见过,尽管上家电技校时老师给我讲过,可毕竟是没见过实物的。那位任老师还盛情邀请我有时间了到长安县党校找他,并留下了联系方式,所有这些,都源于他和我聊得特别投机和开心。修家电家数多了,接触的普通人家就多了,男人、女人和我说着家常话,聊着心里事,旁边还有女人说,到了晚上就爱听广播电台的《夜伴悄悄话》等谈心节目,听着主持人说着,和打进热线的观众互动着,也就有了和主持人一吐心声的想法,这让我知道,其实人们都是愿意彼此交流情感的,人不能活在自我生活中,走进生活,和人交往,才是生活的真谛。直到今天,我都特别庆幸自己有过那一段珍贵的经历,那是别人所没有,所得不到的。


有了在川道修家电的经历,我就对川道人有了特殊的情感。我深知川道人是勤劳的,稻田的产量在那放着,人们一年到头都是劳碌的。川道人一有时间,家里的成员就打稻草帘子,那可是不愁卖的,要的就是勤劳和坚持,那可是不需要啥成本的家庭副业;再说了,川道里浐河是产沙石的,过沙子少不了用罗网,这也是一些人家的家庭经济来源之一,可以说,我村子在早期编织厂生意也是特别火的,生产的就是罗网,光女职工就有好几十人,解决了村里好些人的就业问题。川道的男子有些人是早上不亮就用自行车带着大米去西安卖大米了,卖完了再骑车回家,家里的经济自然有了改善和保障。说了这么多,我赞叹着川道人的勤劳,只是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川道人的思想没有及时跟上来,毕竟川道人的环境要比原上人好许多,大多数人在家里就能确保生活的无忧。而原上人靠小麦是靠不住的,出外打工、做生意就成了大多数人的想法和出路,那收入肯定要比在家里搞副业多些的,而做起生意就大不同了。


如今的川原上下,在我看来,已区别不大了。随着生态环境和社会的发展,浐河的水位越来越低,河流越来越小,大米已不是川道的主产了。川道人出外打工、做生意的也多了起来,川道人和原上人都在进步和发展着,川原上下联系更加密切了。到了正月间,川原上下都有耍社火的村社,到了耍热闹的日子,川原上下的人们汇聚一起,社火耍的,那真是没得说,没得说的。川原上下,人们都活在幸福中、幸福中的。

【作者简介】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未央区作协理事。陕西旅游集团白鹿原文化艺术院常务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