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风小筑头条版总第2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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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隐寺里叙人生(连载三`)
作者:金阿云
刘秋忆叙述说,笑想当年往事,好像隔世的感觉呢。我考上了岭西初中。并且是全乡第三名呢,也着实得意了一阵子。那天上午。太阳火热,我与村同学肩担着行李,还有粮食等东西,沉甸甸地上过梯隐寺西边的岭道,翻身进入了岭西中学,就大失所望了。岭西初中在岭坪村东边的坑溪坡地上,一长排低矮的砖木房子,有三个大教室,二寝室,一办公室,还有一间厨房,几间老师宿舍,面朝操场,背临大溪坑。操场是光秃秃的泥巴地,一刮风,就尘土飞扬,直袭教室。别说什么篮球场,乒乓室,游泳馆了,更没介母图书室。
我们五六十人挤在一个男寝室里拥挤不用说,吃的都是自带的红薯丝盒饭,一点咸菜咸鱼而已,天天如此。
岭西学校纪律松弛,没有一点读书的气氛呗。我的班主任叫周朝良,五十光景,尖眼黑脸,络腮胡子,不修边幅的,也会写点东西,乐商广播电台都有他发过的几篇通讯的。也许周老师曾有个儿子长有十岁就溺水死了,很是消沉。他讲的普通话也很不标准,夹带着岭西人特有的方言土语,有点阴阳怪气的。老同学都说他是岭西普通话的创立者奠基人呢。刚开始,周老师进我们教室授课,我们还有些尊重他的。可他讲的话,土话夹普通,就让我们笑声连连,忍不住就得插话。他写的字更是龙飞凤舞,更让我们看不清楚他竟在写画些什么。时间久了,有的同学就得交头接耳,高声插话。周老师也不甚恼怒,自顾自的摆书说话儿。一节课堂时间到了,周老师就踱到办公室抽他的旱烟儿。
语文课堂如此,别说其他学科课堂了。那个教英语的,叫杨美真的女教师,剪着短发,脸上长满黑痣。杨老师一进教室,就叽里呱啦地读着A、B、C、D……我们跟着乱读呗,更不知她读得标准不标准了。有的男同学就干脆伏在书桌上睡觉了事了。以前,我在村小念书,学习成绩好,还是班里的头儿。可在岭西中学,谁还把我当成什么人物,也无心学习了。
当时,我村的二、三年级的同学,竟然与岭良村的二、三年级同学结了梁子,经常打群架。热闹得不得了。这一届,我村同学也与岭良同学跟着视仇敌了。我个子矮小,竟也喜欢与他村的同学打架了。我就被岭良村的同班同学夏元高划了一刀,头皮都划破了,流了好多血……我村初三同学刘文艺帮我“报仇”,把他哄骗到校边的溪坑角,揍得他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夏元高就不敢上学读书了。这事闹得全校师生不得安宁,谁也没心境读书了。林良忠校长特是生气,就开除了刘文艺,还批评了我,才算告一段落。我曾想退学,可母亲坚决不同意。她说在梯隐寺求过佛,说我会高中状元,今后会发达的呢。
三年下来,我在恍惚中度过,不知自己在学校里到底学点了什么。我参加了高中考试,但只考了二百五十分,连上职高都差一大截,别提普通高中了。那几届,岭西中学谁能考上芙美中学的,年年都剃“光头”呢。
毕业后,我村这届同学刘正海、刘家发、黄正希等先后到外学艺,或跟亲戚打工经商去了。
我的老爸是个老实人,从没有到外打过工,别说会干点小生意了。他在村里施弄着庄稼,或是砍柴搬木头到梅丽镇换点钱。母亲一向身体不好,常年在床上打席,连家务活儿都干得少的。姐姐早已嫁到溪港镇寺坪村。三年里我的初中书学费全由姐姐资助的。
父亲不给我找活儿干,我也不愿到外跑,便在村里干农活儿,放牛什么的。此时,我脑子倒复活了起来想当作家成名人的美梦。
山村那有什么书可读呀,我在自留山上砍柴晒干,就挑到梅丽镇集市卖,换来一二块钱,就跑到书店买来一二本薄书来读。有时候,我花一二块钱到镇的废品站里购来一捆旧书杂志来翻看。当时,我翻读的《花城》、《东海》、《当代》等旧杂志。《当代》上刊登柯云路一部《新星》小说,我一读就读到半夜三更,才熄灯。当时已很开放了,许多文章都写改革变化,当官发財什么的。我的近视眼就是在那时候引成的啊!
农闲阴雨天,我穿着破蓑衣,拎着一本旧杂志,从底岙中栏里把小黄牛赶出,路过村祠堂坦,然后往后山坡树林里走去,村里有老人就好奇地望着我说,秋忆,你还想考状元当名人啊。咱村可还没出过一个秀才样的人物呢。我赶着牛低头不语。孩子们惊奇地睁大眼睛盯着我。他们好像在说我这个人呢,不上学了,还那么用功干嘛呀?众人投给我怪异的目光。底岙屋的梁大老人还说,吾村是出不了人物的。六百年没出过秀才呢。能识点字就不错了。解放前刘云叔也读了十几年书,化光了他爸十亩田,只考宁中高中,当了几年教师,也没文章发表呢。还有黄宁公,参加“三五,抗美援朝”,当了某县检察长,可自为有功,不把县长放在眼里,打了县长,落得丢了官……我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梦想能写出好作品,让他们刮目相看呢。
有一回,细雨濛濛。我赶着黄牛放牧在下岭坑。人躲在一棵大樟树底下,翻着叶文玲的《小溪九追弯》的小说,沉醉男女主人翁互相奋斗相爱的故事。我的黄牛已偷偷的越到岭东的一排梯田里,欢快的啃着禾苗。等我发现牛不见了,急忙赶往梯田,把牛打出。田里的稻苗已被啃了一小片。
我慌慌张张地把牛赶回家关到牛棚。父亲跑出更对我一顿大骂,绝种儿啊,还看介母书啊。你把人家林叔家田的稻苗啃光了,‘拿什么赔啊?我默不作声。父亲更骂得凶:你聋啦,哑啦?以后不要看什么鸟书,死到外面打工去,别丢人现眼。我忍不住终于吼了起来:牛偷吃稻苗了,你就赔吧。到外能好打工?我死也不去的,就给你摆显眼啊?父亲脸火红抡起手掌要刮我的耳光。我一闪之后,就把父亲死死的按到在墙板上,让他动弹不得。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哭骂说,你个断种儿,在学校不好好读书,现在翻介毋书呀。牛偷吃人家的稻苗,你反而有理打父亲。你打死他啊!我就放下父亲,就直跑到楼上,翻倒在旧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愣呢。
我与父亲搞得很僵,谁也不理谁了。第三天早上,我一大早把黄牛赶往后山,一直赶到梯隐寺旁边的山上放牧。我自己则往梯隐寺里走去。道释大师在山门外晒木柴片儿。他瞧我阴沉的脸说:“秋忆,你怎么啦?”
我抿了抿嘴说:“师父,我想出家,你收我当徒弟吧。”
道释大师惊诧地说:“你想当和尚?”
我点点头说:“当和尚清静,无欲。”
道释大师严肃说:“别想当和尚啊,好好的干农活吧。和尚就得与孤灯,冷雨伴一生,视万物为空的……你这么年轻,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我就说:“我想看书,写点东西,可父亲就不同意,村人都嘲笑我。”
道释大师就笑着说:“看书写东西很好嘛。人生有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立言是三不朽之一,有志气呵。”
我默然地说:“我在家没啥书可看。”
道释大师说:“那你没书读,我寺里倒有好多的诗书呗。你把他扛去好好读呗。那在文化大革命,许多财主家的书都被抄了,扔了。我就偷偷地把书捡回寺里,藏了起来。我还当了几年俗家人,娶过寡妇,喝过农家酒。寡妇走了,我在1980年才回到梯隐寺守寺。”
“哦,你有那么多传奇的故事?”我不由的问:“你是哪里人,几时就出家的?”
“这以后我对你说吧。”道释大师忙忙地从西厢房里捧出一大捆书,什么《西厢记》《三国演义》《封神演义》《唐诗三百首》等几十本线装书呢。我扛着书准备往山上把牛赶回家。道释大师就郑重地对我说,秋忆啊,你要好好读吧。我圆寂之后,这座古寺可能就没人居住了,就会消失的。要让后人能记住这座古寺,你要把它写好,也是你村的古迹呢。
“好,好。”我无论的答应他,就急忙地往山上赶牛回家了。
这时,村里刘正伯从田里走了出来说,道释师父啊,你别理这个混小子。这个混小子,不搞正事,天天想当什么“诗人作家”哩。前天,他的黄牛把人家的稻苗啃了。父亲骂他,他竟然打父亲呢!
道释大师不为所动的说,少年人,都有脾气,以后会改变的。书看多了,才会聪明懂世事,你村有知识的人太少了,眼光很浅的。
刘正伯就冷笑说,你有知识文化,还躲在这个破庙过穷日子,能成仙得道啊!?
道释大师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想俗事,罪过罪过啊!
刘秋忆讲叙到这儿,就停了下来说:“这一段我讲的够长了,现在由你来讲了。”
刘望富说,我原以为你能轻松地考上了高中上了大学,成为灵坪村第一个大学生,当上国家人员,没想到你才初中毕业,也没学读到多少知识。可你对文学的痴迷执着不易啊!现在我来接着说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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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风 采

金阿云,出身山村,学历不高,已刊出作品一百多篇(首),系秦川签约作家,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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