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奶奶的幸福时光
文/柯红
岁月总是不紧不慢地更迭着。它从不因为你的喜好而改变冷暖，也不会因为你的眷恋延缓脚步。横山依旧寒来易暑，枯荣自然，没有因为添丁加口，生老病死忧悦失衡，它依然沉稳、肃穆，平和。
天刚麻麻亮，小脚奶奶便扛锄提桶，朝菜园子走去。远远地，一身粉红的布袄在翠绿的菜畦中光鲜耀眼，像初春的桃花拂面而来。栓柱爹从隔山的池塘里往家里挑水，木桶晃晃悠悠，嘎吱嘎吱地唱着晨曲。已经是第四担了，这一担下去，水缸就满了。
"翠花，扯两把大蒜回来炒蜡肉，菠菜也挑一把，水别浇太多，土很松动……”
"诶，晓得的，你走慢点，别累着……”
炊烟一缕缕蔓延在塆间上空，灶台上的小脚奶奶不停地在翻炒。灶堂前的栓柱爹鼓捣着粗细树枝，火苗不停地窜动着，映着一张幸福的脸。
两间土坯房虽陈旧简陋，但被小脚奶奶拾掇得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剥落的木窗糊上了报纸，床头、柜台盖上了各色布罩，显得新颖而不脱俗。茶桌上一套杯壶擦拭得锃亮，白瓷蓝花，杯脚圆润，古朴而淡雅，这可是小脚奶奶被村人艳羡的嫁妆。
床面铺着缎面床盖，两对碎花枕头齐整地靠在床头。乡下蚊蝇避之不绝，暑天的天敌，蚊帐是卧房的风景。小脚奶奶心细手勤，绣了两对挂坠扣在帐钩上，既便于蚊帐关开离合，又添了一床喜色。
农人的四季是闲不住的。夏初布秧，八月收割，初冬种麦，即便到了深冬，也难得空闲一天。栓柱爹身体壮实，田间地头样样拿手；更因娶了一房人人艳羡的妻子策力十足，犁田耙地，播种安苗，栓柱爹从不让小脚奶奶伸手。只是插秧之事栓柱爹想拦也拦不住。虽说不是乡下出生，但小脚奶奶生得精巧，身手敏捷，一下田，一塆的人想追也追不上。所以，不久小脚奶奶便得了一个艳名:巧嫂。
转眼一年过去了，小脚奶奶的秀肚也慢慢凸起来了。塆间的婶们遇到栓柱爹就搭讪:"哎，真是好福气，讨了个好老婆又要当上爹……”
栓柱爹就嘿嘿一阵笑:"托婶们的福，天长了眼。"旁边捡话的小脚奶奶总是淡淡地笑……
秋收后的一个夜里，一阵急雨，比雨还急的是小脚奶奶临盆了。这可如何是好，村里就一个接生婆，离家也有十几里山路，一去一回也得几个小时。等不得，栓柱爹拿起雨盖正准备出门，小脚奶奶喊住了他。
"快，快，去厨房烧两大锅水，在笸箩里找把剪子，放，放在锅里煮……”栓柱爹一阵手忙脚乱，也来不急问缘由，便备去了。
一阵嘶心裂肺，娃娃的头终是露出来了。小脚奶奶咬着栓柱爹塞过来的毛巾，又是一阵咬牙捏拳，哇的一声，小家伙落在小脚奶奶事先垫好的干爽棉被上。她硬撑起身子，让栓柱爹拿来煮好的剪子，嘎吱一下，剪断了她和娃娃的连带。一旁的栓柱爹张大嘴巴，哑然地立在那儿。喘了几口气后，小脚奶奶又叮嘱栓柱爹将脐带头抺上酒精，用纱布包扎好了，才放下心落了枕。
等小脚奶奶醒过来，栓柱爹忍不住问起怎么会接生，小脚奶奶才说开了缘由。外公世代行医，虽是中医，但耳闻目染的母亲也受惠其中。母亲生自已时也是因为夜里急，等不来接生婆，便亲手接生了小脚奶奶。尔后，也就三三两两帮邻里接了几回，小脚奶奶跟着母亲亲临了几回，终是熟谙了个大概，所以这次，也算是头一回，一试身手。
栓柱爹添了闺女，眉目清秀，跟小脚奶奶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小巧可人。买不起喜糖，便掏光了鸡窝里的蛋，煮熟、点上红映，喜颠颠地送到每个上门道喜的乡邻手中。
这次自己接生不打紧，整个横山村闹开了，终于又多了个接生婆，所以小脚奶奶又有了嫁到横山的第二个名号:接生婆。
女娃取名怡儿，快乐、自然的心意，也是小脚奶奶性情的写照，这是她和栓柱爹幸福生活的开篇。
本版责任编辑：彭永征
柯红，女，笔名小木，来自李白故居湖北安陆。喜欢在诗间行走，像月光贴着河水。多篇作品发表在《当代先锋文学》《都市头条中国文学》等一线平台，现为《当代先锋文学》签约作家，《当代先锋文学》(2020春之卷)重磅作家(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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