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葫芦河早已变了模样。一到春天，河畔就是十里桃花一片粉红色的世界，人们亲历桃林近赏桃花，或者，在网络里谈论着桃花节。我，却依然清晰得记得，当年那对恩爱的桃园夫妻。

那时，在通往县城的那条必经之路的两旁，到处都是桃树园、梨园和杏园。每年一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到处是花的海洋，彩蝶的身影，也不乏蜜蜂忙碌采蜜的热闹景象。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靠近一阶土墙的桃园一侧，住进了一对夫妻。人们议论，那是一对被儿女赶出了家门的可怜的夫妻俩，因为实在是没有安身之地，才在自家桃园里盖起了这简陋的房间，并住了下来。

议论归议论，桃园夫妻的日子却不因人们的议论就停滞不前。于是，每当你经过那片桃园时，总能听到这对夫妻的朴实无华的对话。

女人总是用欢愉的声音说：“孩子他爹，今天进城去赶集，记得要买些油和盐回来。”

“知道了，孩子他娘。”男人总是温和地和着他女人的声音，不紧不慢。

（而被他们仍然慈爱称之为“孩子”的孩子，似乎早已忘记了一切的情份。）

那片桃园，就在葫芦河边上。作为渭水的一个分支，每年春天，一遇上大雨天，河水就会涨到两岸齐平。洪浊的河水拍打着两岸的岩壁，也一样拍打在那对夫妻心上吧！遇上暴风雨连绵的时候，会看到河水中漂流着从上游冲来的树、桌子等。

听老人们讲，河中也有漂下来人的时候。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曾从家门口的葫芦河中，救起过被从上流冲下来的落难的一个男子，那个男子临走时，还穿走了爷爷的一件衣服。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的境地，桃园夫妻的儿女们，也始终没有将他们接回家去，一任他们曾经亲爱的爹娘在风雨里担惊受怕，一任自己的良心一点点淡去，淡到已经可以漠视这一切。

年复一年，桃园夫妻就驻扎在他们那片桃园里，生、老、病、伤，子女们早已狠心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如同放弃自己的孝心一样自然。

直到有一天，人们再也听不到那早已熟悉的对话，有人试探地走进了这片桃园，却发现：那对夫妻，早已死在炕上，尸体已干枯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这个对他们不知是爱是恨的世界的。

也许，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最好的解脱。众人帮忙将这对夫妻葬在他们生前曾经栖身的那片桃园，而他们养育大了的儿女，自始至终也不曾露面。

许多年过去了，想起那对桃园夫妻，想起那两座荒坟，想起那片殷红的桃花林，心中总会泛起隐隐的痛，淡淡的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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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小柯，甘肃天水人，现居江苏。个人微信平台：小柯天地（yftd201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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