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姿势》 香儿之 我想上学 杨香

今天的孩子,适龄儿童受法律保护,不用家长掏钱,九年义务教育。生在今天的孩子真是幸福啊!我当年要上学是那么的不容易。说来话长!
爷爷奶奶在世时,我们家的家规严,家风好,在周边十里八村都是闻名的。爷爷奶奶一生共养育了三儿两女。大姑远嫁他乡,二叔年幼时体质差,为照顾二叔,奶奶忍痛割爱把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姑送给了别人。
爷爷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人,喜欢读书,看报,当年响应上山下乡号召来我村的城里知识青年,个个都喜欢接近他。奶奶在家说话可是绝对的有权威,三个儿子无论谁想干什么都得和奶奶商量后再作决定,至于母亲和二婶那就更是察颜观色了。
三婶嫁到我家时,母亲和二婶已有了我们兄妹九人,一大家共十七口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吃的是一锅饭,过的是一个日子。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母亲和二婶更是亲如姐妹,她俩互帮互衬,共同养育我们这些儿女。
我八九岁时,到了可以上学的年龄了。父亲参加了西韩铁路的修建工作,后来被安排在闫良区小泥厂工作。二叔是村办学校的教师,三叔由于我家成分问题,没有当上他梦寐以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成为生产队的社员。
爷爷在生产队干的是有技术的农活,有时在菜地里搞蔬菜种植,有时在苗葡里进行树木的移植与栽种。爷爷把蔬菜种子看得比他的孙子们都贵重,收获的种子都是晒干后用牛皮纸包好,再用毛笔写上品种与特性,放在房子的架板上。农闲时,爷爷爱看书,喜欢听收音机播放的各类节目。
要论我们家应该是知道“文化”的重要性的,但是无奈母亲却有了二弟,二婶也新添了堂弟,二弟比堂弟只大两个月。这时,母亲和二婶已有6个孩子了,奶奶根本照顾不过来。奶奶照顾孙子、孙女还要做全家人的饭,而我是我们这一辈的老大,照顾弟妹的重担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肩上。
九月份开学了,村里和我一样大的孩子都背着书包高高兴兴的上了学,我也对上学充满了憧憬而满怀期待。但父亲却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我留在家里和奶奶照看两个弟弟。母亲和二婶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我和奶奶轮换看着两个弟弟。堂弟缺奶,等不到二婶收工回来就已经饿得连哭带闹,奶奶急得抱着弟弟团团转,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我读书心切,想上学的欲望强烈,所以每天到了上学的时间,我就跑到后院里,站在墙角的瓦砾堆上,两手抓着墙,用力抬高脚后跟,伸长脖子,再把头探到后墙的豁口处,睁大一对小眼睛,静静地看着远去上学的孩孑们的背影,久久不想离去……我是多么的渴望能和他们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呀!放学时,我就悄悄爬到后院柴垛上,或是爬到一棵挨着墙的枣树上,等待着一群从学校出来的学生,看着他们手拉着手,唱着歌,蹦蹦跳跳地走在放学的路上,他们快乐得像小鸟!我羡慕极了……我是多么想和他们一块去分享上学校的快乐!
有一次,我爬柴垛时不小心脚踩到了一个马蜂窝上。一窝马蜂嗡嗡地飞到我的脸上和身上,吓得我连哭带打,急忙离开柴火垛。我是无意毁坏了马蜂的家园,但马蜂们全军出动,全力以赴报复我,我怎么也摔不开马蜂的追赶,我越跑,它们飞得越快。我最终还是被一群蜂美美地蜇了一顿。虽然奶奶给我挤了又挤,用祘搽,还涂了清凉油,但我的小眼睛仍然肿眯成了一条线,小手背也肿得像个小面包,五个小指头红肿的发亮,连筷子都拿不住。从此,我再也不敢上柴垛了。但是我想上学的欲望没有丝毫地减退。

我年幼,带孩子没有耐心,有时贪玩就把弟弟放在地上,或者把两个弟弟放在一块油布上让他们互玩。我便放心地跑到一一边玩去了……弟弟有时尿在地上,两个弟弟就用小手抓着尿泥摸在了他们的脸上和身上,把自己弄得像个泥娃娃。奶奶看见了,少说也得训斥我两句,收工回来的母亲可就要严加管教我了。所以我真的想去上学呀,也想和其他孩子一样尽情地玩!

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农村的土墙上到处都是"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深挖洞,广集粮″的口号已深入广大社员群众之心。我家西隔壁是生产队的库房,墙上有一个大黑板,上面有毛主席的画像和一些用红漆写的毛主席语录。

村上所谓的几个″四类"分子,在一个有点文化的积极分子的领导下,他们每天都早请示,晚汇报——领着读语录。我年幼出于好奇,也不懂事,就领着弟妹跟着他们站在黑板前,看着黑板上的语录大声的乱喊着口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有时他们觉得我认真的样子好笑,就逗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读,我幼稚的声音诱得弟妹们张牙舞爪的。这算是我在学校墙外接受的最早的教育。
不知不觉中,我认识了好多字,会读墙上的标语,也能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出字来。有上学的小伙伴约我玩时,我还得领着弟弟或妹妹。我也因为不能和他们结伴上学而感到自卑,所以我有时也会在他们面前说:"我还会写一些(许多的意思)字呢!”弦耀一下自己,算是给自已那幼小的心灵一个安慰吧!
等到两个弟弟相继学会了走路,有奶奶照看着,大的妹妹领着小的弟弟,可以玩了。我便有了上学的机会。
开学初,我背着母亲缝制的小书包,手里提着父亲用木板钉的小板凳,跟着二叔去了学校,走进一个两面透风的,地面凹凸不平的,没有课桌,只有用胡基垒的七八排土台台的教室。我个子大,被老师安排在挨墙的最后一排。我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一切,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快乐的殿堂啊!
终于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上学了,任你也猜不到我是怎么样的兴奋与激动,因为至今我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编辑:高玉虎
作者:杨香,退休教师,西安市阎良区振兴街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