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志敏 编辑:逊志时敏
我之谓屏阳,乃旧时之屏阳高中也。
1980年代末,我曾在屏阳高中复读两年。在那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年代,在高考这条道路上,我走的漫长而痛苦,一路跌跌撞撞,被碰的鼻青脸肿、体无完肤。多少年了,我一直把复读的这段经历藏掖在内心的深处,不愿示人,更不敢示人。尤其对在屏阳高中这两年的复读,我一直讳莫能深,忆及往事,也总刻意去回避。 那时,屏阳高中升学率不高,在外声誉不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内心固执地认为,在屏阳复读的两年,是一段在“养家”的生活经历,也是自己的一段羞辱史。相反,我一直视白杨高中为母校,以她为荣,每当提及,总也津津乐道。许多时候,我还为她写下溢美的文字。
艰难的复读抉择
1988年的高考,我再度名落孙山。面对困窘的家庭条件,我本该打消复读的念头,辍学返家,参加农业劳动,替父母分担家庭困难。由于父母的不言放弃,加上我的成绩距录取分数线仅有8分之差,自己的确心有不甘。在新学年即将开学之际,我心中即将熄灭的复读之火又被点燃了起来。 经过一个多月内心的反复斗争,我鬼使神差般地信奉起了“树挪死,人挪活”这样的俗语,打算舍近求远,弃白杨高中,远走他乡另寻复读的学校。其实,那时的白杨高中正如日中天,每年高考升学的人数都挺多,远比其它几所同类高中的升学率高,在全县有不小的名气,其它地方的不少学生也趋之若骛 ,想方设法欲跨入其校门。现在回过头再看我的这次抉择,说到底还是面子问题,再在白杨复读,脸面上过不去而已。
只因当时产生了这念头,我就和一位同病相怜的同学,开始了另寻复读学校的行动。 县内的不多几所学校,宜阳二高远在百里外的韩城乡,其高考声誉也并不在白杨高中之上,那里的学生也有不少到白杨复读的,我们就自然打消了去二高复读的念头。剩下的、可供我们选择的就仅有两所学校了。一所是位于县城里的宜阳一高,一所是距家二十里地、位于赵保乡的屏阳高中了。一高是宜阳的最高学府,也是我心中最神圣的文化殿堂。初中毕业考高中时,我曾到那里参加过考试。可惜当年录取时既划有总分的分数线,同时还划有语、数、英这三科主科的分数线。我的总分是268分,高出分数线10多分,而英语成绩没有达到30分的分数线(那时英语满分50分),被宜阳一高拒之门外。后来,每当想到宜阳一中,我总心有余悸,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之情。
为这次复读,怀揣着自认为还不的高考成绩单,我俩各骑一辆二八自行车,耗费两个小时,一路汗流浃背,赶到了位于县城西边的宜阳一高。进入校门,恰逢发放高考录取通知书,但见校园里人头攒动,我们遇到了一张又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对比人家,我十分自责,心中完全又是一副自失的样子。 在高三复读生收费标准的公示栏里,按照不同的分数段,拟定的收费标准也各不相同,相差也十分悬殊,从几十元、几百元,再到几千元不等。我的分数是455分,对照标准,收费应是最低的一档了,也仅86元而已,心中自是窃喜。哎呀,拿现在的物价,不过三斤猪肉的价钱!我一下子热血沸腾,心中也颇为激动起来,仿佛自己已坐进了一高的教室,也仿佛大学的校门在向自己招手了。同行的这位同学成绩也不低,自然对应的收费也不多。顾不上饥渴,我俩又兴冲冲地骑车往家里赶,就为几天后的报到回去做准备了。
我在傍晚时分赶回家里。当父母听说我能到一中复读时,心中都感到很欣慰。不过当得知要交八十多元的复读费时,他们四目相对,颇踌躇了一会,随之还是答应筹钱让我到一高去复读。晚饭后,我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可躺在床上,我一直难以入眠,或许是因为我终于实现了入一高的梦想吧?但很快,我脑海里又闪现出父母那痛苦的眼神。我在心里仔细盘算,去县城上学,除去学校的交费和自己的生活费外,加上来回的交通费,一年下来,开支必会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单这八十六元钱,在农村,对一个中等条件的家庭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我那多病的父母来说,这个数目还真不算小呀!想到这一点,复读一高的信念瞬间在我心中轰然倒塌了。就这样,我又一次与宜阳一高失之交臂了!
后来,走进屏阳高中的大门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入校以后,学校根据我的高考成绩,免除了我的复读费及一切学杂费。这样优惠的入学条件,羡煞了不少的同学,可我从心里却并没有真正高兴起来。记得入学快有一个学期了,我还一直进入不了学习的状态。归其原因有多方面,有学习氛围方面的,有自我心理因素的,更主要是外界对屏阳高中不高的评价。的确,有好几年了,屏阳高中每年的高考成绩都不尽如人意。屏阳高中也有不少学生转学到白杨高中去,因而学生人数也远不如白杨高中多。今天再回望这件事,当时我的这一抉择,可以说是逆风而行,甚或是一种赌气。
那时,连白杨高中几位要好的同学,也都认为我发了昏。凡此种种,让我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一直心绪难宁,不能专注于学习。我也在心里委屈地认为,我是一个被众人合谋送到“养家”的弃儿,越受到养家的优待,自然就越伤心的厉害。 这样的一种自虐性的心理,直到三十年后的今天,在全民抗击新冠肺炎的战役中,在看到了那么多甘于奉献的个人或集体的事迹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过来:屏阳高中,您有别于其它学校的地方,在于您的包容、友善、真诚、服务、奉献的精神;屏阳高中,您有恩于我,我真正需要感谢的,应该是您呀!
感恩给我指点迷津的老师们
屏阳忆,最忆是恩师!
郭孟学、王石头两位老师是我的白杨同乡,那时他们都曾给予了我许多的帮助。记得我到屏阳复读时,郭老师还没有转正,只是一个代课教师,不难想见当时他的工资之低,但他却给了我很多物质上的帮助。难忘入学时他从教师伙上端给我的那碗卤面条,那香喷喷的味道,跨越了三十年的时空,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难以忘怀。这让我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认为,天下最美味的饭食就是卤面了。现在,郭老师已年逾八旬,退休在家许多年了,虽然相距并不甚远,但总也没专门去看望过他,想来心中甚是不安!
两年的复读,让我在屏中遇到了何维杰、武宜文、李宗庆、季振卿、张明亮、邢书芳等老师。
这些老师中,何维杰老师年龄最大,他教我们历史,也作过我一年的的班主任。难忘他那手漂亮的粉笔字,也难忘他把历史知识总结的那么系统。
武宜文老师教政治,是我第一年的班主任。他人很友善,思维也很敏捷,从他身上我也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李宗庆老师教语文,也是我们白杨人。他不但知识渊博,而且课堂的把控非常好,总给人自信满满的感觉。
季振卿老师教英语,他不只课讲的好,还多才多艺。他那高超的摄影技艺羡煞了当年无知的我。听说现在退休的季老师成立了自己的婚庆公司,想来肯定是一位“百万富翁”了。也不知他的顾客们是否知道,他还曾是一位棒棒的高中英语老师。
张明亮老师教我们数学,倘没有记错的话,张老师毕业于新乡师院(河师大)。我的印象,他逻辑思维能力特强,每节内容都讲的条理有序。他讲课的声音也很好听,很能吸引住同学们的注意力。他后来能够调到宜阳一高任教,以至于走上领导的岗位,这固然与他的能力分不开,也与他在屏阳高中时打下的坚实的业务基础不无关系。
邢书芳老师在白杨高中上学时,我们曾有交集,在一个班上过课,我再到屏阳复读,他居然成了我的政治老师,真是让我感慨多多呀!
当时,这些教师们,在生源流失的情况下,保持着一种勤奋、执着、敬业的内心淡定。这一点,让我后来在自己长期的教学生涯中受益匪浅!
屏阳高中是藏龙卧虎之地,这里有不少的宜阳名师。他们多是“文革”前从名校走出的高材生,像宋世伟、张石坡、胡从北等老师。虽然我没有直接听过他们的课,但直到现在,提及他们的名字,还是如雷贯耳。
后来有所了解的胡从北老师,他大学时曾就读于兰州大学这所中国内陆名校,所学专业为核物理专业。试想,那个时候,这可是“最红”、“最热门”、“最爱国”的专业呀!他本可以师从钱学森、邓稼先,成为国之栋梁,奈何出身农家,因家庭困难,中途辍学,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因没有真正毕业,他拿到手的只是后来补发的一张肄业证而已。这一情况,给他自己留下了终生的遗憾,所幸他的子女们现皆都非常优秀。这些屏中的名师,如高山,令人景仰!
令我难忘的还有户延修、马瑞聚两位老校长。户校长在屏阳工作多年,务实认真,德高望重。他看起来非常慈祥,更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者!马校长身材高大,步履矫健,完全也是一个实干家的形象。让我不能忘记的是,那年发放大学录取通知书,他冒着酷暑,骑车二十多里,专门把通知书送到我家里,记得他当时连一口水也没有喝,就匆匆返回了。现在,虽然两位老校长都已离世了,但他们高尚的风范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
感恩给我提供了帮助的同学们
因复读的缘故,我是带着一种灰色的心情踏进屏阳校门的。想来又有谁愿意和我这样的人交友呢?事实却出手我的意料。在这里,我结交了人生中最值得我珍惜的几位挚友。 来自董王庄乡的张战、魏文立、王战庭、王麦章,还有赵保乡的崔东芳,这些同学,我们因在校同吃共寝一起学习而结下友谊。虽然后来大家不能在一起了,且人生际与也各不相同,甚至有些同学二十年多也不曾谋面,但在我心中仍给他们留有珍贵的一席之地。
赵保本街的两位同学李战辉、李世民,他们是我三十年来不曾中断联系的两位好友。他们两家都在学校附近,上学时他们都给予了我无数次的帮助。
我曾多次到世民家吃过饭。他们父亲也是位老教师,可惜身患重病,记得那时已不能生活自理。后来世民所找的爱人,既是我的白杨同乡又是我的同事,他也就成了半个白杨人。自然,我们的来往就更加多起来了。
战辉是我的另一个“铁弟”。虽然毕业后各自进入了教育和医疗卫生的行业,但我们却一直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屏阳上学,我去他家次数最多,或吃或住,从不拘束。家里的两位老人也特善良,至今想来也总让我热泪盈眶。在他家吃饭有一个原则:不管饭菜丰盛与否,从不礼让;你吃一碗不嫌少,你吃三碗不嫌多。正因为这样,我每次在他家吃饭总也吃的饱,吃的内心轻松。我无意于怀疑那些热情的家庭,但战辉家的这种做法,在我觉得更显示出一种真诚。这样的家风如春风拂面,令我陶醉、令我向往!两位老人,伯父已离世多年,伯母已近百岁高龄,很久没有见过老人家了,听说身体现在还很硬朗。她的子女个个孝顺,争相照顾老母亲。老人之所以能有如此的高寿和幸福的晚年,会仗了这样的好家风呀!
感恩屏阳,您教我学会了奉献
那一年,在经历了几年的复读后,我终于迎来了渴盼已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虽然录取的是解放军外语学院的委培生,但我几近像范进中举那般快要疯了,我那含辛茹苦的父母似乎在暗夜中看到了一线曙光,脸上也现出了难得的笑容。听说,我是屏阳高中唯一被大学录取学生。虽然较之白杨高中被大学录取的人数,我是那么的形单影只,但我要感谢屏阳,是老师和同学们共同助力,让我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今天想来,倘就升学这一点让我来感谢屏阳,那又该又是多么的鼠目寸光呀?这样说来,那恐怕是对屏阳的不敬,或者简直是污辱! 
了解屏阳高中的人们都知道,她位于革命老区红赵保,血脉里传承的是红色的基因。新中国建立以前,学校里很早就成立了共产党的支部组织。如果说红赵保是豫西革命根据地摇篮,那么屏阳高中又好像是红赵保的心脏。在这里,张剑石、赵文甫等一大批共产党人披肝沥胆,发动群众,“钻木取火”,形成燎原之势,点燃了豫西革命的这团熊熊烈火。为新中国的建立,这里也洒下了无数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的热血。
屏阳高中历史悠久而且光荣。虽然它几易校名,但它不变的是甘于付出、无私奉献的内在精神! 还记得在上世纪“文革”前,屏阳高中称为宜阳三中。
父辈的一代,山南的赵保、白杨、董王庄三个公社,有不少优秀的学生毕业于这里。在许多年里,它为洛阳、为河南,乃至整个国家培养了许许多多有用的建设人才。
在近三十年的教学生涯里,是屏阳高中让我明白了奉献乃生活的真正意义。“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虽然屏阳高中现已不复存在,但她和其它众多的历史遗存一样,证明了这样的道理:历史留给后人的往往都是重大的贡献!
今年清明假日,我与人专程驱车来到赵保。我们爬黑山,赴马河,进烈士陵园。我们脚踏这片热土,去感悟屏阳人的付出与奉献,去沉思屏阳人的平凡与伟大!
感恩您,屏阳!
作者介绍:刘志敏,男,洛阳市宜阳县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广泛,酷爱文学。有数十篇作品发表于各地网络文学平台。独钟情于家乡的白杨树,常以此自喻,甘愿付出与奉献!
朗读者介绍:玉华,本名郝玉华,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人。中学英语高级教师。喜爱播音、旅游。有数百篇朗读作品发表在全国各种网络文学平台。愿用甜美的声音传播生活中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