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英才就被叫起来,洗漱穿着打扮。“少爷,听丫环说,那边就没熄灯,就这头发,顶得那个‘答拉赤’,就弄了一夜。”二慧早早就候着了,对新娘子,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
屯里娶亲的路,也是事先看好的。新娘子坐着家里带来的彩车,在哥哥和随亲的奶娘丫环的陪同下,从英才叔叔家出来,绕出庄外,英才的迎亲队伍,就在那儿等着。英才在骆神医的陪同下,领着迎亲车迎上前去。这骆神医也是骑马跑了半夜刚刚赶到,他气喘嘘嘘地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不来!本来统领就派我代表他参加婚礼的,可昨天有一个病人,挺急的。咱是医生啊,能不管?这不,连夜跑来的。”说实在的,英才心里,还真感谢骆医官来参加婚礼,亲弟兄的这份情啊,啥时候也忘不了。男宾相家里也早定了,英才非要换成骆医官,家里也没办法。“嘿,你娶亲就是我···的高兴事。”骆神医差点滚了嘴,他提醒自己,英才的大喜日子,少说为佳。喜车来到迎亲车前,此时天已大亮。英才按老管家提醒向送亲车射了三箭,然后把车帘打开,索佳由她的哥哥抱着,换到英才的车上。“就英才的功力,可别把新娘子射着了。”骆医官嘀嘀咕咕,二慧指了指送亲车,那三箭全射在了车蓬上盖着的渔网上的一根麻绳上。“少爷的箭法,还能有错!”“把新娘子从送亲的车上转到迎亲的车上,这就叫插车。”二慧班门弄斧地给骆医官讲着。新娘子上了迎亲车,老管家指挥着家里人把头天放在车里的“压轿”宝:什么头饰衣服被褥又抱出来,取掉盖在车上的渔网,放到后面专门跟着拉东西的的马车上。迎亲的队伍开始走动了,前面是三十面叶赫家族的旗帜,那个镶黄旗的标志旗,是黄地儿红边中间有一条兰色舞龙的前方后尖的旗织走在最前面。“这龙旗是什么意思?”骆神医对什么都感兴趣。“嗨,就像你在张统领的巡防营前路,我在冯麟阁的西路,这八旗之间没有谁高谁低。那爱新觉罗也有兰旗的,哈那乌苏也有正黄旗的。”英才边走边说,老管家接连咳嗽了几声,英才不作声了。旗阵后面是家里请来的鼓乐队,唢呐,喇叭,鼓,锣,镲。“咚咚,嚓嚓,嘀嘀,嗒嗒,”还真热闹。再后面就是英才的骑兵队,前面四排,然后分列两队,中间护卫着迎亲和送亲两辆车。跟着就是两家的丫环,再后面又是六排骑兵,再后面···那就是黑家窝铺里的娃娃,一群唧唧喳喳,指指点点,兴高采烈的孩子们。
迎亲队伍要绕屯子一圈,然后由另一条路来到英才家大门口。新郎和傧相在迎亲马车的左边,右边是新娘的哥哥和奶娘。英才打量着走在那边车辕子旁的胖胖的大舅哥,“嗨,真是像熊一样。”其实那边也在看他。“这小子,看来挺傲,整这么个马队充什么大骆驼啊。想压我们一头,你可别小瞧人。”这新娘索佳家里有兄妹六个,和英才家正翻个,五男一女,四个哥哥,一个弟弟,这索佳就是家里的顶极宝贝。英才举起手和索佳的哥哥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大舅子晃了晃哪熊掌般的拳头,向他说:“你要是敢对索佳不好,等着吃我的拳头吧。”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到了英才家门口,迎亲马车正好停在红毡子前面。进院子的路全用红毡盖地,老管家示意时辰未到,先等等,听炮响,再让新娘子下车。院子里外人挤得满满的,大家都等着看新娘子。“这叫劝性,到点才能下车,是磨练性子。”二慧把昨天听到的,又翻给骆医官。“时间是活佛定的,”英才回头向骆神医正说呢,手铳响起来了,“砰,砰,砰,”三响,老管家挥手,英才和索佳哥哥把车帘掀起,照样是索佳哥哥,把蒙着红绸子盖头的妹妹,抱起来放到车前的红毡子上。“这天气,怎么还穿棉袍子?”骆神医可真的惊奇了。老管家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我们满族人过去在山野间生存很艰难,这叫不忘冷暖。”只见新娘子穿着大红的缎子棉袍,前后胸各挂着一面镜子,露出的裤腿儿也是红的,脚下穿一双红色的“马蹄鞋”那跟儿足有四寸高,像马蹄一样前平后园上窄下宽。木跟上包着粉缎,上面绣着花,安在鞋底的中间。鞋尖上还加缀缨络,就是挂着一个粉绣球,走起路来向上一甩一甩的。“这胸前背后的镜子是说,来到婆家和娘家一样,尊长孝顺前后一样,都要做到心清如镜,让做人跟明镜似的。”看着周围就索佳的哥哥,二慧又开始解说了。
到了红地毡上,英才手里拿着一个红绸花,他和新娘各牵一头,新娘由丫环们慢慢搀着,走到院里摆好的天地桌前,在老管家的引导下,向北方拜了三拜。这时,院里院外人声鼎沸。“这叫拜北斗,”骆神医问“为什么不拜父母,倒拜开星星了?”二惠挠挠头:“不知道。”骆神医笑开了:“哈哈,你小子,露馅了。”只见英才拿着一根秤杆,慢慢地掀起新娘的盖头,然后将盖头扔到房顶上。“这用秤杆掀盖头,是要称心如意···”二慧正说着,“啊···,”四周的宾客和家人发出了一阵赞叹声。骆神医和二慧站在新娘新郎的后面,只见到索佳头上用青绒包的黑色的“答拉赤”后面嵌的那朵牡丹花,和听到两边垂下来那珠子哗哗响的响声。“看见没,啥样?”“没有,可能和英才少爷猜得差不多,要不,少爷掀盖头都没回头看。”“哎,可惜了···”骆神医替英才惋惜,在他心里,希望英才能娶一个绝代佳人,“才子配佳人嘛。”
天地桌过去,院中间架起一个圆顶大帐蓬,和蒙古包一模一样。骆神医奇怪的问:“满族的帐蓬和蒙族的一样?”二惠说:“这就是蒙古包,是潮洛蒙姑父带来的,专为英才少爷结婚用的,就是代替新房用一下。”胖姑父远远地向骆神医点头,还把手放在前胸,问候了一下。通往蒙古包门的红毡上还有一个燃烧着的火盆,蒙古包的门坎上架着一副马鞍子,英才前面走,索佳后面跟,迈过了火盆和马鞍子,进入了蒙古包内。
“对了,对了,后面几个叫迈火盆,跨马鞍,”骆神医回答:“就是今后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平平安安呗。”二慧惊讶地说:“你真神啊,”骆神医不屑地摆摆手:“这不看也看出来了吗。” 二慧看出骆医官有点瞧不起自己,还较上劲了。“那抱宝瓶,坐福你可知道?”骆医官发现自己用语欠妥,马上改过来:“还真的不知内中奥妙,请讲,请讲,···”张二惠认真的说:“就是要给新娘子两个大锡壶,里面装满小米和银两。要是对新娘子不满意,就让她老抱着,这家伙,累着那。坐福,就是拿一把斧子,”骆神医诧异的几乎是喊了出来:“等等,如此凶器在这大喜之日为何要带入婚房当中?”二慧搅尽脑汁,还真说上来几句:“斧者,福也。取其声用其名吗,放在床下,新娘子坐在上面是不能动的。” “有理,有理。”骆医官算让他一把,没再计较。
日到正午,就要举行念合婚经仪式。“不是都入了洞房吗,怎么还要念经?” 二慧得意洋洋地说:“又不懂了吧,刚才拜星星,就是拜天地。这光拜不行,还要祭天地,念完这个经后,才给你吃饭哪。” 在天地桌上,供上了三块去了骨头的,切得方方正正的猪肉,还有三壶家中自酿酒。供桌中间,摆一个大碗,碗里放了三个酒盅。老管家又走出来,宣布仪式开始。英才在供桌的北面,面南而跪。这时老管家开始念经, 二慧看到索佳的哥哥转过头来也在听,讲得更带劲了:“经文叫哈力巴经,分三段,是请天地神灵来保佑新娘,新郎的。”老管家那经念的,调子拉得老长,词语滚着舌头,就像讲天书。他在那儿一会向天一会向地的挥手,围观的人们都随着他的起伏安静或喧哗。念完了一段,上来一个“查玛爷”,拿起一块切好的肉,把肉使劲向上扔去,这时院里的人群又“轰轰”起来,好多人在张着手等着接天肉。二惠咂吧着嘴说:“那天神接过的肉,谁吃谁有福啊。”“查玛爷”扔完肉,看着老管家从碗里拿出一个酒盅倒上酒向上举着,就拿起一壶酒,咕咚,咕咚,倒在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儿地说着。老管家又开始念哈力巴经,“这是萨满教里的经吗?”“萨满不是教,萨满就是萨满。”那边洪钟一样的声音,是索佳的哥哥。“你好,你好。”骆神医看着那熊一样的身体,可不敢得罪这英才的大舅子,“好。”他用手在额头上放了一下,回了礼,看来他对骆神医他们没什么恶意。“查玛爷”又扔肉了,他扔的那个方向下面的人,都高高的举着手,等着天神肉掉在自己的手上。场面气氛好极了,这边大家看着老管家这个“慕坤答”在那儿又说又跳的,都哈哈笑。那边的人群张着手摆来摆去像一片小树,在抢着接那“天肉”。只是苦了英才这个新郎官,一个人跪在那儿,低着头,等着仪式的结束。当第三壶酒最后的敬了地,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这就该开婚宴啦。”
婚宴分两块开,贵重客人和家里人在府里安排,由老管家负责。骑兵和屯子里的乡亲以及周围四乡五屯来的客人,都在关帝庙前的广场上就餐。那儿摆了三十桌,是流水席,每桌人坐够,方桌八人,圆桌十人,就开席。这块儿的事儿那二慧就是“总代东”。因为是流水席,这时间就长。所以下午晚饭就滚动着来了。英才家在关帝庙广场旁边借用了一处院子,雇了十个厨师,还有五个帮厨打下手。杀了五口大肥猪,一道主菜,“大炖菜”。把猪肉切成大“梳子”片,辅以土豆,豆付,酸菜,粉条,这就是东北的“大炖菜”。四口大锅咕嘟着,那味道把黑家窝铺全屯儿香的,家家都把门窗打开,想多留点味道在自己家里。孩子们吃完了饭也不走,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厨房”门口。屯子外面,走在路上的人,顺着香味儿,都往关帝庙这儿看。主食三样,打糕,饽饽,苞米碴高梁米饭。厨房架了四口“八捎”大锅,这八捎就是锅能放八担水也就是十六桶水,这种大锅,也就军队里用。二慧管得严,“咱得替英才少爷把好家,喜事吗,就让大家敞开吃。这么好的饭菜,一年不就过大年才能吃上吗,可不能给我剩下倒了。”他按骑兵们最大饭量盛一碗为标准,几人桌那菜盆里就舀几碗。除了孩子们剩下少数外,桌上碗里,还真没有剩下的。二慧在桌子中间转来转去,“少爷大喜,多吃多喝。”可一看有人还想要喝,扭头就走,告诉厨房一定不能再上酒了。酒是黑家窝铺烧锅的自酿酒:“黑家烧”。二慧这回管得更严,他把骑兵队的帮带叫来,对他说:“咱可不能给英才少爷脸上抹黑,这酒多了可不是好东西,···”那帮带毕恭毕敬的回答:“张管带你就安排,我们照办就是了。”“大喜之日,无酒不成席,但每人不能超过半碗酒,这几日还要回门,远途跋涉,我们的精神不可不爽。”二慧上酒时,让厨房帮工往酒里一半一半地掺水。“这么好的酒,掺水岂不可惜?”二慧那驴脾气上来,拿起烧火棍把帮工打得直告饶。“你个臭嘴,只管干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流水席从中午一直到夜里,人们川流不息,吃了走,来了吃。大家都说:“这大炖菜,比过年自家做的香,那酒喝起来,也清爽多了。以后请人就雇这几个师傅,放心。”那烧锅师傅牛的:“你以为黑家烧尽是闷倒驴啊,咱也有清香型的。”其实最牛的还是二慧:“当年乾隆爷在宫中办千叟宴,要是让我来操办,那也准没错。”这流水席让二慧办的是:“桌桌不浪废,一个没喝醉。”
作者简介 :赫连佳新,笔名秋叶。是中国北方有影响的作家和诗人。他在文学作品中曾以佳新、小成、赫连、秋叶署名。赫连佳新是中共党员,满族,共和国同龄人。研究生学历,高级工程师。生于东北,成长于内蒙古,曾经在经济领域工作多年。他作品主要以文学著作和诗词为两个方向。文学作品突出的有超长篇历史小说《关东秋叶》(已出版一、二、三部,四、五尚在创作之中。整个小说为五部,四百五十万字。) 赫连佳新先生的文学作品坚持对历史的尊重,突出爱国主义,着眼于普通人的真善美,在文学作品中注重对科学知识的传播。他的小说涵盖三个阶段,即历史、现在和未来。《关东秋叶》(1887年-1939年),是一部超长篇历史小说,是描写东北人民,在“九一八”以后,自发组织的“义勇军”,进行抗日的故事。《叶赫食府》是表现现代社会普通老百姓的故事,小说努力表现中国老百姓,那些社会底层小人物生活中的遭遇,和他们内心的纯真善良的品质。而三十万字的小说《翡翠公主》,是作者进行的新的尝试,介乎于历史和现在的穿越爱情故事。赫连佳新先生近期开始构思《科幻奇案系列小说》,现在已经由中国文联出版社,重点推出了《电脑骑士》、《幽灵球队》两本小说集,而后面更加精彩的《贝湖魅影》和其他的故事也在创作中……。这个奇案系列,是描写世界科技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离奇案件,以及社会对向未来发展,产生一些令人担忧科技事件的科幻小说。在文学创作的另一个方向,他以秋叶署名的诗词,已经深入人心。近几年诗人的诗作已经多达几千首,他的诗歌细腻优美朗朗上口,为很多的诗友所爱。诗人秋叶(赫连佳新)特别对古词偏爱,他的百花词是很多诗友的最爱,诗句优美,不拘泥于格式。而他的散文诗则偏于叙事,把对祖国、家乡、人民的热爱,表达得淋漓至尽。《关东秋叶》一二三部,经内蒙古广播电视台制作,已经成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广播小说形式,广播小说已经在中央电台《作家栏目》播出,在各省的广播电台和新媒体都已经和正在播出,反响极为热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