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琉璃（长篇小说连载十二）
第十二章 怦然无语
我看了一下表。还差一刻钟火车开动。
我知道，我的“黑膘”决不会误事。
我把车停在车站时，我看了一下表。还有十分钟。
我心又开始不规则运动了。
我稳了一下神。对王思雨说：你在车里等我一下。顶多十分钟，我就回来。你可以听音乐。
王思雨点点头，说：快走吧，快走吧！
我拿花，下车。感觉王思雨也挺可爱。
如果我真是王思雨说的导演，此时我的画面配音一定是那首大家喜爱的《在雨中》：在雨中，我遇见你……
我能感觉到我拿着花下车那一瞬很潇洒。
火红的玫瑰。在雨中。
我神清气爽。在雨中。
我向火车站正门走。我在寻找电话中说的那个红衣女孩。
红色。激情。佟彤。发动。送别。
我头脑中闪着这些词语。我在寻找。
那座著名的火车站。巍峨地理性着。就在我眼前。
匆匆的人，匆匆的脚步。
浔阳街头夜送客。
现在是白天。不恰当，也不是在浔阳。
十里送客。长亭连短亭。雨漠漠。
不对，都不对。执手相看泪眼，竞无语凝噎。这句有点意思。太古典，太文气，太女气，太婉约。不现代。
我是一个现代的人。我做过现代的事吗？
我现在做的，没有人会认为不现代。
我隐约地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了。
虽然是隔了雨，隔了人群，隔了树与栏杆。我感觉我是在向我的目标游动。
在雨中，在人流中。我尽力的游。
红色是我的方向。
三十米、二十米，十九点五米。
十九点四米……
我停止了游动，在一个电话亭的旁边。
我看见了我渴望见到的红色。
红得很青春。很朝气。在雨中。
她站在雨中，快乐地招手。
不是向我招手。
佟彤在向一点绿色招手。绿头发的人。
我熟悉的绿头发。亲密接触过。
只是招手也罢了。招手之后竟有一个现代的国外式拥抱。
我绝对容忍不了的拥抱。
我现在才发现我心胸竟如此狭隘。不像一个现代人。
我伪装不了潇洒是因为我的心固执地在提醒我它的疼痛。
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是眼镜被雨打湿的模糊。
我是一个现代人。但我竟可怜到容忍不了现代人的礼节——拥抱。
不是我理解不了拥抱。是我理解不了我喜欢的红色与不喜欢的绿色拥抱。
我浑身失去了力气。呆立在雨中。
我忽然感觉人在雨中是有旋转感的。
人是需要激情来活着的。
激情掉在了地上。泥泞的地上。
《发动激情》的红色在地上仍然很诱惑，只是她不知身处何方。
不是说好了不见不散吗？
不是说好了她在等我吗？
等我就只能等我。不能等别人。
这样的逻辑对我来说成立。对别人呢？
谁也不欠谁了。
我拥抱过另外一个女孩。让她观看。
她又拥抱了另外一个男孩。让我欣赏。
本来谁欠过谁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能把我怎么着哇。
我有些不清醒。我站在电话亭旁边已经有十分钟了。因为我发现赶车的人流已经没了。
只有雨，仍在不休息地工作。
残梦，残梦，落花雨中。
幽幽的声音是王思雨发出的。
我回头。王思雨就站在我身后。
原来她是跟踪我的。我看见她在风雨中有瑟瑟的表情。但是浑身散发着快乐，控制与压抑不住的快乐。
王思雨弯下腰，要去捡那束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玫瑰。
我上前一步，一脚踏在花上。说，走吧！
“真残酷。残酷中的美有快感。”
王思雨的话像自言自语，又像对我说。
我忽然大声对王思雨说：你要笑，就尽情地笑吧！你畅快，我也畅快。别心里乐得疯狂，还装做假慈悲。
王思雨愣愣地看着我。我这样的说话令她更快乐了。她整个人在笑，笑得像满天的雨。
我马上意识到：语言和态度都能泄露天机。
被别人查看出心迹，就象大树露出树根。
我的心绪被王思雨的笑声践踏得乱七八遭
我头脑中只剩下了一根神经。
这根神经又正在遭到王思雨的无情锯砍。
王思雨跟在我身后，嘴仍停不下来。花怎么没送啊？迟到了吧！他比你先到。真可惜。
我不怨佟彤。我怨我自己。
我怨自己的天真幼稚，怨自己自作多情，怨自己总是会错了情义。怨自己想吃天鹅肉。
王思雨快步跟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说，大哥，车让我来开吧！你现在的心境去开车我害怕。
我说，我什么心境啊？我很高兴。你太小看你大哥了。
王思雨仍坚持从我手里拿走了车钥匙。
她要开车就让她开吧！我落得清闲。
王思雨开车的技术很熟练。细腻而有思考。
我没坐副架的位置。我坐在了车后座，我不愿王思雨看到我的脸色。
王思雨扭开了车里的音乐，是一首欢乐的现代革命歌曲——《好日子》。
我看了一下表，十一点十分了。
火车早开了，佟彤已经坐上车，此时应该快到郊区了。
王思雨说：造化弄人啊！你努力了就行了。结局并不一定想象中那么重要。你要享受过程。
享受什么过程？享受痛苦的过程？
我不想说话。
王思雨仍在继续她因式分解式的分析：
第一项，你来了。拿着玫瑰来的。来的路上你很快乐。气人一样的快乐。快乐是你的收获。
第二项。你来晚了。也许不单是在今天你来晚了。从前的过程你已经落下了。我说过，爱是积累。就是说有人比你积累的情感多。所以你不要气馁。不要后退。后来者可能居上。
第三项。她走了。虽然花没送上，如果你能想办法让她知道，你来过。也许效果是一样的。雨中送玫瑰。哪个女孩都感动。所以你也不用失落。
有学问的人与没学问的人之间的区别就是，有学问的人做任何事都能找到可行与不可行的理由。恋爱这事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王思雨又说出了她的第四项展开式，我感觉都被她说服了。伤口上撒细盐，果然够狠。
第四项。你俩没戏。大哥别生气。我只是旁观者的看法。仅供参考。你爱她的年轻美丽。她爱你的金钱。金钱与容貌怎么逻辑推理，结果都可能是悲剧。……
我大声说：别说了。谢谢你的分析。
还有的话，我没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
纯属虚构。完全捏造。恶意歪曲。大放厥词。胡说八道。
聪明不完全是好事。论据可以参照红楼中的凤姐。
我的聪明不允许别人的笼照与覆盖。
王思雨总是考验我的智商。这也许是我觉着不喜欢她的一个重要理由。
我和王思雨在菜市场大包小包地买了许多青菜、鱼、肉之类。
在我俩往市场外走时，我的手机一直在响。
我手里都是东西，没法接电话。
电话就固执地一直响着，很执着。
在我把菜袋放入车里后。我拿出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固定电话号。
我接听了。“喂。你好。”
“是我。林总。”
是佟彤。她不是在火车上吗？我愣住。
“你怎么没来呢？不是不见不散吗？”
“啊，啊。我，我。……”
我真找不出相应的话语了。
“林总。我没走。说好了，不见不散。你没来，我等到最后一秒钟，最后火车开走了，你也没来。”
“你没走啊。你在哪儿呢？”
我心似潮涌。
“我还在火车站呢。我一直在等你。也等你的电话。我的手机最后在雨中浇没电了。你也没来。也没打电话。不知道你怎么了。不方便吧？又去相亲了？”
佟彤声音很平静，像是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凭我的经验，凭我的感觉，她一定哭过。
“其实。其实。我是去送你了。人太多，你没看见我。”我说。
“真的吗？”
“真的。我看见还有别人送你，我怕我出现不太好，打扰了你。”我说。
“唉呀。怎么说打扰呢。噢。我明白了，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朋友绿毛和他女朋友要去上海。我们在火车站碰上了。”
绿头发有女朋友？
作者简介:
范錚，高中语文老师，十七年只教高三。业余时间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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