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似琉璃(长篇小说连载十一)
文/范錚
第十一章 雨的天空
刚接到父母不准出去的命令,我就接到了佟彤的电话。
那首《茉莉花》的音乐响起时,我是有预感的。
这种天气,我就有美丽的预感,只是有时预感得不到破译。
美丽的雨天,美丽的约会。
佳期如约,美丽似萝。
我等的就是这个人,正好是这个人又打来电话。
接电话时,我心的复杂程度可以比成瞬间就是一年,瞬间想起了整整一年。
电话中听到了佟彤的声音缓解了我的心跳。
“林总,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好吗?”
“我挺好。你呢?”
“我想向你请二天假。”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的心一下紧张起来。
“不是。我爸爸这两天对我很好,他还说要给我妈治病呢。他说他把钱都准备好了。他好象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问题的答案还与我银行的数字有关系。但是我又能说什么呢?
“你在听我说话吗?”
佟彤很敏感,我一时的不应答,她似乎就心里没底。
“我在听,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理解,也能听明白。”我说。
“那当然。你是我领导,又是我大哥。”
“是。”
佟彤称我是她大哥,这是第一次。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叫,给我的感觉是,这称呼既亲切又遥远,亲切的遥远。离我期望的称呼遥远。
我期待的称呼是什么呢?
我又听见佟彤说:我请两天假,去乡下舅舅家把我妈接来,给她看一看病。她的病好了,我的心病也就好了,你说呢?
我说:是。
佟彤又说,你猜我现在在哪呢?
我说:在地球上。在北半球。
佟彤在电话中的笑声很迷人。她说,还在中国呢。你说的不具体。我在火车站呢,你来送我吗?
我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看来我的头真是用来走路的。
佟彤很理解我沉默的困境。她说,逗你玩呢!我不用你送。火车十一点发车,还有三十分钟,你来也太匆忙了……
我忽然郑重而执着地说:佟彤,十一点发车,我去送你。你等我。
“真的?”
“真的假不了。”
“别为难了,算了。”
“为难我自己的事儿,我说了算,你等着我吧。”
“那,那好吧。我等你。十一点车。车站正门。红衣服的我。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我放下电话。就开始飞快地寻找出去的理由。散谎是一件脑力劳动。
我穿戴衣服的同时,也否定了很多理由。
我真不愿让父亲失望。他对我难得的笑容就是我的阳光。
忽然,聪明的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做法。
我要邀请王思雨一起出去买菜。
想吃大餐的人。这个理由谁又能拒绝呢?
这个做法一定皆大欢喜。我又感觉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了。
我来到客厅,看见王思雨正给父母做健康指导。
父母像两个小学生,很正式地向王思雨提着各种细小的问题。
我向父母说了我的想法,他们都很高兴。
只是王思雨用分析的眼光望着我。她迷惑地站起身来。不知道应不应该跟我去买菜。
母亲说道:去吧,去吧。思雨知道买什么菜。多选点好吃的。你们也可以多唠唠嗑。
我微笑着等待王思雨落入我的计划中来。
我暗笑王思雨。
不管你多强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到我的真正用意,可怜的硕士,哈哈。
王思雨想拉妹妹一起去。妹妹说她在家帮妈做准备工作,不能出去。并且很怪味地笑。
王思雨脸色红起来,跟我走出家门,问我,开车去吗?
当然开车。不开车,让我跑去火车站吗?
这是我心里的话。
我又在算计着怎么甩掉王思雨了。算计是商人的本职工作嘛。
王思雨脸红红的。
我忽然想,谁在算计谁,还不一定呢。
我和王思雨上车之后,她说的一句话,更让我分不清我俩谁更能算计了。
她说,你父母这一关算是过了。四个人有三个站在了我这边。
她说什么?
我像是听懂了,又像没听明白。
我父母怎么算是她的一关呢?
四个人,她团结了仨。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是捕获,还是政治协商呢?
既然都有绝世武功,咱就别用挠人招式了。
我认真看了王思雨一眼,说:“说吧!你什么意思?”
王思雨是充满自信坚定的神情的,认真地望着车窗外的前方。
外面的雨更缠绵了。
她说,没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对佟彤什么意思,我对你就什么意思。
佟彤。她提到了佟彤。
这个名字就让我心动。我爱的是这个名字。
提到这个名字的是王思雨。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
我在听完王思雨说完后,我在想的是用什么样的语言来与她的话合辙押韵。
就是说我没有认真听她话中的意思,或者说她话中的意思引不起我的重视与兴备。
我不喜欢王思雨,我心里清楚得象十五的月亮。
王思雨也一定心里清楚得像站在正午的日光下。
聪明人好办事,他们有如何如之何的理论。
我说:应该说很抱歉,就怕最后闹得大家都没意思,你应该明白这意思。
王思雨说,起点不代表终点。爱也是一种积累。
佟彤的歌中,唱过:我的开始就是未来。爱是瞬间的事儿。这是我的理论。看来我和王思雨在抽象的理论上都达不成共识,何况生活实践中呢?
我在一个花店门前停下了车。
不是要买菜吗?王思雨很迷惑。
我暗笑。她成了我的道具。
我和王思雨走进花店时,王思雨是牵着我的胳膊的。
这种走路方式在外人看来绝对是恋人的走法。
在我心中的解释就是因为下雨,一个女孩扶着一个男孩走路,很正常,很自然。
王思雨怎么样想,我不得而知。只是一切事做的那么自然而和谐。
一件事如果真做得顺畅得天衣无缝,给我的感觉有如假发,顺是顺了,有点发假。
“下雨天还来买花,真浪漫。”
服务小姐很羡慕地对我说,同时眼睛里很闪烁地望着王思雨,有仔细打量的意思。
我在花店里寻找着,我要买最鲜红的玫瑰。
“你女朋友真漂亮。”服务小姐又说。
她是不是对所有男客人都这么说,我不知道。
王思雨很坚决地搂着我的胳膊,很自信。
“要最新鲜、最鲜红的玫瑰。”我对服务员说。
我又转头对王思雨说:你想要什么花?
当然是玫瑰。王思雨瞟我一眼。眼睛里满是迷惑。
要两份。我说。
你说什么?服务小姐没听明白。也许她从没遇见这样买花的。
两份就是两束,两叠……两包。就是说我要送给两个人。你能听明白吗?
服务小姐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她很惊讶。她又仔细看了一眼王思雨。
王思雨的聪明程度比服务小姐高多了。当我刚说出两束时,她就明白了一些问题,她一甩手,把我的胳膊丢开。闷声地站在我旁边。
她没跑回车里去,已经出乎我意外了。
看来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她给我留了面子,就是给自己留了面子。
王思雨很冷静,很严肃地站在我旁边,旁观。
我心中充满了快乐。
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气了别人,自己快乐。
我选了两束花,都是那种鲜红得充满诱惑的那种。成熟的诱惑。
一束叫《发动激情》。
我是要送给佟彤的。
一束叫《灵机一动》。
我是要送给王思雨的。
我选《灵机一动》总比选《风韵犹存》好吧?那样王思雨能气翻于地。我想。
我付了花钱,和王思雨走出花店。
外面的雨仍是姿意缠绵,大有巫山尽处仍巫山的感觉。
王思雨接了那束花,真给面子,没有一下就丢到垃圾桶里去。她在鼻子下轻轻地嗅了一下,闭一下眼睛,表演了一下陶醉的样子。然后就漫不经心地把花束在雨中横着摇晃着。这明显是向我表达不满。
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我和王思雨又钻回车里之后,我主要想的是如何摆脱她。
当然最简单的办法是把她送到某个菜市场,然后把她扔下,我走开,去送佟彤。
但是这样简单的办法容易激怒王思雨。
简单但不可行。
激怒了王思雨,就等于激怒了家里的三个都比我重要的家庭成员。
那我就见不到阳光了。这样的傻事。我这么聪明的人是做不出来的。
王思雨一声不响地坐在副驾的位置上。神情恍惚灰暗。
我试着逗她开心。又想不出好招。
我说:日子就象一座钢琴,你每天的一举一动就是在敲击,总要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但是你要把这日子演奏成悦耳的音乐,就要花一点心思。你说是不是?
愁眉苦脸老的快,那音乐也不和谐。人每时都要寻找快乐。
王思雨暼了我两眼,从鼻子里不情愿地哼了两声,很深沉。
说吧,你现在是诡计得逞了,下一步该怎么办,继续导演吧!总不能你去献花,拥抱,还带着我这么一个碍眼的观众吧?
我忽然发现王思雨真有可爱之处。古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王思雨是时务、时间、时态全识,佩服。
我敬重地望了一眼王思雨后,说:我把你送到一个超市,你买完菜在里面等我。或者是你跟我一起到车站。你在车里等我,我送一个人之后,我们一起去买菜。你选择怎么办?
王思雨思索着。我似乎能听见她头脑中齿轮旋转的声音。
王思雨说:我和你去车站。
态度很坚决,是经过思考的坚决。
我放慢了车速,是让她思考上哪家超市的,没想到她做出了让我吃惊的选择。
我是无所谓,我驾车的心情很愉快。
我听着车轮下的水被车轮压得吱吱地响,在我听起来绝对是极美的音乐。
我的心在跳舞。
我驾驶着我心爱的座骑。我给它起的名字叫“黑膘”,古有黄膘马,我有黑膘车。
我想像着佟彤明丽的笑容,欢快的笑声。那充满感染力的笑声,足以造成我的重症感冒。
我更甚地想像,我在给佟彤献花时,能得到她的拥抱,
那将造成我再度的麻木。
对那种麻木我已经是身心都产生了永恒的记忆。这将成为类似毒瘾的东西,在我身上将定期施虐。
我将拥抱芳香,拥抱温柔。
不是我无耻地总想美事儿,是我全身心的往外预感一种美好,我没法抗拒我的身体。
我飘然地忘了车外的雨,忘了车内的这位“灵机一动”的美丽女硕士。
我想到了一个“吻”字。
这个字立刻遭到了我潜藏三十年的全部理性来排斥。
理性说:再想我让你全身肉麻。
开车时全身肉麻一定不是舒服的事。
所以我义无反顾地投降。

作者简介:
范錚,高中语文老师,十七年只教高三。业余时间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诗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