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 《流 年》
文／史新柱（河南洛阳）
诵读／玉华 (河北张家口)
豫西宜阳县的家乡高村镇，往东北十二华里的温村，村西住着外婆家，村东住着大姑家。
幼年时母亲抱着我走，父亲背着我走，和姐姐们一起走，到后来的我自己走，一走走了四十年。究竟去了多少次温村，真是多的数不清楚。外公和外婆，舅舅和舅母已经不在好多年了，姑姑姑父亦不在好多年了。但是对于温村，我仍有很深的感情，除了想念故去的亲人之外，总会想起舅舅家久未谋面的，善良而又勤劳的表哥表嫂…………
大姑耳聋，和她说话，要凑到她的耳边仍需高声她才能听的到。‘’你奶奶只让你爹吃奶，我这耳聋是小时候饿的…………‘’大姑不只一次对我这样说。
父亲是爷爷奶奶抱养来的。父亲占了奶奶的怀抱，吃了本是大姑应该吃的乳汁。大姑是吃柿子，喂红薯汤养大的。
姑父老实本分，不善言辞，为人忠厚，勤奋正直。肯定是生活太难了，姑姑和姑父竟然将他们的大儿子让别人抱养到了数十里外的村庄。后来，家里的大表姐，大表哥和二表哥三个儿女，还是被姑姑姑父含辛茹苦的养大了………
母亲心地善良，心灵手巧。可她总是佩服大姑的针线活。‘’你大姑倘若不是耳聋，一定不是平凡的人…………‘’母亲对我说。
记得我的大外甥吃满月酒那天，大姑也去了大姐家。大姑给我那粉脂玉琢的外甥做了一只小老虎。金黄色的虎身用蓖麻点墨按花，两只大虎耳像两个大逗号，四条虎腿直立，尾巴高高翘起，眼睛圆睁如铜铃，大嘴巴獠长牙，胖墩墩肉乎乎的一副憨态可掬模样，真是人见人喜，令人爱不释手。
小时候，哪位亲戚对我亲，对我好，在他们家就像在我自己家一样自由，我就留恋哪位亲戚家，常常乐不思蜀。小时候，外婆家和大姑家是我的第二个家。
小时候盼望过年，每年进入腊月，更是迫不及待。‘’妈妈，啥时候过年？咋还不过年啊？‘’我总是隔三差五的追问妈妈。妈妈笑笑，‘’乖乖儿，快了……‘’妈妈的笑容里有着几分忧虑，妈妈更忙了，妈妈常为我们四姊妹过年的衣服鞋袜操劳，常为艰困的生活忧虑…………
小时候过年能挣压岁钱，那真是快乐的事情。舅舅给我五毛钱，大姑给我五毛钱，差不多都是两张两角，一张一角的皱巴巴纸钱。那时候的五毛钱是大数目。现在钱难挣，用钱用的快，常常日不敷出。八十年代的钱更难挣，常常捉襟见肘。
十二岁那年春节，大姑给我五毛钱压岁钱，那五毛钱的压岁钱真是铭记于心，现在想来仍是难以释怀。
那年过春节到大姑家，大姑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做饭。那时候大表姐早已出嫁，大表哥二表哥早已各自成家另立门户。大姑的眼睛也许是柴烟熏的吧，她满脸泪痕。
大姑和姑父是没有房子栖身的，他们是借住别人的老屋，四面进气，八面透风。
大姑给我盛碗做好的饺子，‘’柱儿，你吃饭，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大姑对我说。
坐在姑姑家低矮寒冷的，黑乎乎的没有电灯的小屋里吃着饭，我看见白发苍苍的大姑家的被子凌乱的放在床上，一张残破的桌子上摆满了可有可无的杂物。我坐了一个小板凳，另一个小板凳只有三条腿。尘灰遍布的低矮房梁上挂着一只馍蓝，窗棂上钉的塑料纸，在风中哗哗响着，令人不寒而栗。
大姑出去了很久才回家。大姑跑了三家，给我借了五毛钱的压岁钱！那年我十二岁，当时并不知情，是母亲告诉我的！我有些忿忿然了，很是恼恨自己，当时我为什么不把给姑姑拜节的礼物放下就到外婆家去呢，害的姑姑大过年的东邻西舍的去为我借什么压岁钱，我真是混账！
姑父虽然是十足的庄稼人，给他的两个儿子起的名字却非常响亮，大表哥叫人中君子，小表哥叫木秀于林。
‘’外甥是舅舅家喂不饱的小狗。‘’父亲说。
‘’啥意思父亲？‘’
‘’外甥是舅舅捂不热的门墩儿？‘’父亲感慨的说。
‘’不生闲气啊父亲！‘’我劝父亲。
‘’外甥啊外甥……‘’父亲有些懊恼。
父亲很亲他的两个乔姓外甥，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并不能给他的两个外甥，尤其是给他的大外甥人中君子任何实惠的帮助。源于姑姑家一件不大不小的家庭纠纷，我那大表哥人中君子竟然与父亲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了。
记得有一年的深秋的一天黄昏。大姑忽然回娘家了，进门就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那个伤心。父亲扶大姑在凳子上坐下来说，大姑竟然坐不住又站起来，一股脑儿的说大表嫂打她。那年大姑年纪少说也有七十岁了，腰身佝偻，步履蹒跚，听力更加不好，头发稀疏凌乱，全然惨白。大姑拄着拐棍，翻沟越岭，步行数公里，走上娘家门，哀哭不已，那种情形，任是木人石心也能落泪！
母亲流着泪慌急的重新洗锅给大姑做饭，父亲暴跳如雷，恨声连连的骂我那蛇蝎心肠的表嫂。
‘’我就不信邪，殴打婆婆，天理不容……‘’父亲跺跺脚，去找伯父讨主意去了。
让公家管。
大表嫂被传唤到乡政府司法所了。自是被好好’表扬’了一番……
自此，大表哥和父亲彻底断了来往。
有一年舅舅家小表哥结婚，我们四姊妹前往贺喜。既然到了温村，自是要去看望大姑的。
大姑在大表哥院子里的西厢房居住。
我们走进院子的时候，高大的主房门内坐着的大表哥，看到我们后旋即起身，闪身进了东屋，一直到我们走，也未能见到他。因为恼恨舅舅，好像舅舅家的表妹和表弟们也成了大表哥心中的针刺，眼中的钢钉。
大姑住的一间半偏房，仰头可以看到没有顶棚的椽子和苇笆，三间房一隔为二，房间的上半部分相通，虽然住了儿子的房，可是，冬天的时候，大表哥，我的姑姑，你的老娘，她会不会冷啊？
表姐因为一场不幸的婚姻离异了，她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月。后来，是父亲把表姐介绍给了我亲姑姑家的大表哥，表姐嫁给了亲表哥，他们挺幸福的。父亲晚年是得了不好的癌病故去的，我的记忆里，大表哥人中君子自始至终没有跌进我的家门，外甥与亲娘舅真正达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父亲三周年时候，他的亲外甥女我没见到，人情之冷暖淡泊，真是令我感慨万千。
女人一辈子有两个家，一个是娘家，一个是婆家。纵然到了白发苍苍的暮年，心系娘家，心恋情节如不绝的咕咕涌泉，真是一生一世，牵念到死。
每年农历的二月初八，是高村的古历大会。大姑总要回娘家赶会的。大姑拄着拐棍，胳膊上挎个小包袱，一双缠过足的小脚，不辞辛苦的往娘家奔。大姑小住几天回温村时，小脚的母亲总是送大姑到五里外的宋王沟。
后来，温村有了到县城的客车，每年春天，大姑回娘家赶会就坐车了。
大姑真的老了。大姑最后一次坐客车来娘家赶会时，竟然摸不到娘家门了。
姑姑在高村车站下了车，往南一百米后，她忘记了右拐直行八十米的娘家的门。大姑一路正南走到了五里外的周瑜村，幸遇来高村赶会的好心人，大姑历尽周折，终于走进了早已没了父母，没了弟弟和弟媳，只有侄子和侄媳的娘家的门。大姑用拐棍捣地，大姑哭了，我也哭了…………
第二年金秋时节，大姑去世了。两年后，姑父也去和姑姑相会了……
大姑，姑父，你们对我的亲，就像父母对我的亲一样，对于你们的离世，我很伤心，就像我的父母双亲离世时候一样的伤心！姑姑和姑父，你们生前所受的苦，我心里清楚，当我可以孝敬你们的时候，你们却不给我任何机会报答，总是让我遗恨满怀！
人们常说，天堂黄金铺地，火树银花。天国无痛，永福！姑姑和姑父，我祝福你们，仁慈的天父啊，哈利路亚赞美你，请你格外赐福天国里我所有的至亲好吗？阿们…………
…………
2020年4月14号22点，二稿于山东淄博。
作者简介 ：史新柱，河南洛阳人。常年似浮萍，心中家最重。书能启智，尤喜诗文，以诗明性，以诗抒怀，以诗会友，以诗言情。座右铭，我很普通，总在努力，力图精彩！
诵读者简介 ：玉华，实名郝玉华，河北省张家口怀来县人，高中英语教师。喜爱诵读，喜欢旅游。愿用温暖的声音和饱满的情感传播人世间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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