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院陪护记
文/陈李芳
医院就像一面镜子。
看他人故事,反省自己。
——题记

1⃣️
老母亲近些天因病入院,担心不表,病情、苦痛不表,姊弟三个出钱出力不表,亲朋好友前来探望聊表谢意,暂且不表。在医院陪护的日子里,和老母亲同一个病房里,我看见一些有关陪护的事情,心中涌起一些异样情绪。
住的医院略去,同号病友的家庭住址及姓名略去,以数字代替,请勿对号入座。 同一病房,三张病床。老母亲住院的时候,病房里就有两个病友。一号老太太,六十二岁。 老太太年轻时候不知何原因从河北嫁到洪洞本地,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 老太太的女儿三十出头,已婚,育有一儿一女。女儿照顾老太太期间,无微不至,极其贴心,除了输液体伺候、日常打饭吃饭陪同,特别喜欢和老太太聊天,老太太见天喜洋洋。我个人比较喜欢这个比我小的妹纸。她的小儿子在她住院期间从来没有露过面。 大儿子大约二十七八岁,未婚。我对老太太这个大儿子印象深刻。相对应的是,这个大儿子也算孝顺,日常输液体、打饭吃饭也算正常。除此之外,大多时间在那里刷抖音、快手什么的。 女儿不在,儿子老是看手机,一号老太太跑过来找我们聊天。虽然大约十几岁来洪洞,但洪洞话却不大会讲,而且年岁大了,上下门牙都没了,说话还有点儿口齿不清。于是,我老母亲没有听懂一个字,我非常努力在听,也只是偶尔能听懂一两句,实在听不懂的地方,我便“嗯嗯,是的”的应和着,尽管如此,一号老太太还是在讲述些什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莫名的有些心酸。
一天,不知道在什么场景下,大儿子对一号老太太说:“妈,咱们村刘老太住院回去,别人问她,是女儿顶用还是儿子顶用,她说女儿顶用,妈,你出了院,别人问你,你可不能这么说啊。”儿子是笑着讲的,老太太是笑着听的,我也是捎带当笑话听的,心里却扭的慌。一号老太太比我老母亲住院早,出院也早。出院的那天早上,医生嘱咐让输了液体出院。老太太一起床就开始收拾,床底下、床头柜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事,有重的有轻的,而她那个已经二十七八岁的儿子却一直在病床上躺着刷手机,老太太有点力不从心,儿子没有愧疚,却没好气地埋怨:“出院还早里,提里囤愣的干啥呢。”
一时间,前面对老太太儿子积累的所有好感都没有了。
2⃣️
一号老太太前头出院,马上就住进来另一位老太太。我们姑且称她二号老太太。
刚开始住进来的时候,二号老太太和她闺女整宿整宿地不睡觉,俩人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聊什么,晚上如此,白天中午也如此。同号病友包括我们,都颇有微词。
当然,后来听她们娘俩对话才知道二号老太太是身体不舒服,一天天难受的,渐渐也释怀了。过了两三天老人身体好些了,自然白天晚上的都能休息好了。
偶然,听老母亲讲,这老太太是个被扶贫户。据说老太太住院不花分文,国家全部报销。“不知道以后国家还管不管了。”“都脱贫了,国家肯定不管了。”“脱贫了也得管,那以后再贫困了呢?”听了对话,无语。
慢慢地略微熟悉了,大概了解了二号老太太的一些情况。老人有六七个子女,劳苦功高。她八十一岁高龄,耳朵略微有点儿背,眼睛却似一般五十岁左右的眼睛,非常清明。陪护的是已经五十几岁的小女儿。
刚开始对老太太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一次,不知聊到了什么,我对老太太说:“阿姨,你看你那眼睛比好多六十岁左右的人还清澈,至少再活二十年。”当然,本意是夸老太太来着,结果老太太说:”不活那么长,年岁大了,不受人待见了。”忘了她女儿什么反应了,我却是心中一阵凄凉,赶紧说:“哪里呢,阿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老人,才有娘家。”“老人是家里的主心骨……”自然,这些也是我的真心话。老太太听了,眼中的落寞才减轻了些。我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一些。
这几天里,老太太和女儿都非常节俭,不大去餐厅吃饭,更别提外面的饭馆了。平常就吃个饼子,将就着从家里拿的咸菜疙瘩,切成片,就着饼子吃。
老太太儿女不少,住院期间,只有小女儿在。其中,也有别的儿女微信聊天,一般这样开始:“妈,你没事吧,让老幺多陪你几天……”
老太太则说:“我没事,你们不用惦记我……”场景似曾相识。
我对二号老太太从有微词到有好感,其中间隔没有几天。老太太老是不想麻烦子女,八十多岁还是一个人、一座院子、自己做饭吃饭,言语之间也是为子女着想,她才是那个活得通透的人,让人心疼的人。
老母亲出院的时候,二号老太太还木有出院,预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3⃣️
一号二号老太太住的是同一张床,只是差个时间先后。
老母亲进病房的时候,另一张床上住的是一个男病人,也是近半个月以来,这个病房里唯一一个男的。我们姑且叫他男三号。
男三号,大约五十二三岁,河西人。不知道具体有几个子女。言谈之中,大约知道儿子、儿媳、不足三岁的孙子、女儿等这些家庭成员。 男三号和我老母亲在同一个病房呆了五六天。这五六天里,每天只见男三号一人自管自输液体、打饭吃饭,其余时间就是在医院楼道、楼下抽烟或坐着,没有任何人前来探望,没有任何人打电话——也许是在外面接打电话吧。这期间,有个护士过来扎针或者换液体时会跟他说几句,好像蛮熟络的。其他的则不是很了解,估计是同一病房其他病友是女的原因吧,男三号寡言少语,一脸淡然,基本没有交流。
直到男三号出院前一天,我开玩笑说:“大哥,快出院了啊,熬出来了。”他说:“可不是呢,出院啊,出了院好照看孙子。”我一脸不解:“你住院了,他们一个不来照看你,完了还要照看孙子?”“唉,孙子还小里儿子在外面打工呢,挣俩钱不容易。”无语。 男三号出院那天,她的女儿来了,我只是个旁观者,无法直视,最终没有看清楚她的面目。
想起平日里无数个忙的借口,不知道看完故事,你我心中作何感想。
4⃣️
男三号出院以后,他在的那个床铺来了一个老太太,我们姑且叫她四号老太太。
四号,大约六十一二的老太太。头发染得漆黑,面部皱纹的痕迹不是特别的明显,身材略显丰腴。那天刚住院的时候,是她的丈夫送来的。这个男的大约身高不到一米八,身形较瘦,头上戴一顶遮眼的帽子。一切住院手续办好、老太太输上液体以后,她丈夫便没了踪影。
四号老太太是个比较健谈的人。她会主动地和病房里的病友甚至病友家属问好,或者没话找话,于是你可能会听到“你刚来啊?”“你们又去你舅舅家啊?”“给你妈妈带的什么好饭呢?”之类的话。这老太太有点儿自来熟啊。
在老太太的自说自话中,我们了解到,她是来输季节液体的,是来保养的,打心眼里觉得老太太有保养意识。她有三个儿子,可孝顺了。三儿子在深圳打工,月收入一万多……同舍的病友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当然,也包括我。
老太太每天上午输完液体,就回家了,第二天大清早再来医院输液。同舍病友都是上了年纪的,多少有点艳羡,在家住多少比在医院舒爽。突然有一天,老太太一脸愤然地来了,大概意思是自己拖着病体回家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前来要牛奶钱的人,分明是三儿媳喝了的啊,还说让老娘给,气死了之类的话,一顿吐槽之后,又说了还是大媳妇好,帮着交住院费长了短了的话,众人又是一顿艳羡……
四号老太太每天都是风风火火地一人来,一人回。据她说有的时候打车,有的时候坐公交,有的时候儿子送。不过,一直没有见过除她丈夫之外的任何人去探望她,甚至她的丈夫也是第一天去了一下,接下来的一周内都没有见过。
大约第八天的时候,她的丈夫出现了,还是第一天见他时候的装束。同舍的八十一岁的二号老太太开玩笑说:“呦,这个老头,我觉得你配不上你的婆婆儿,这么不用操心的媳妇到哪里找啊呢?”我也凑热闹说:“就是啊,叔,你娶了个好婆婆儿,好养活。一个人住院,自己把自己的心全操了……”你一言他一语的,她丈夫的脸都变了,我赶紧打圆场:“不敢再敲棒棒了,回去还得干一架。”
还好,从那以后,四号老太太每天都和她丈夫一起出现,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来的不一样。
我们出院的那一天,据四号老太太说她第二天也打算出院。

补充说明:1—4号病人,都是轻微脑梗,医生嘱咐不宜操劳。出院的时候,我对他们说,但愿在医院不再相见。祝他们往后安康,也祝各位顺遂安康。

作者简介:陈李芳.笔名:一凡城.临汾市作协会员,洪洞一中教师,校报编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