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断地上演着“长江后浪推前浪,芳林新叶催陈叶”,从手摇电话机到老少普及的手机,从崎岖的山间小道到宽阔的柏油马路,从低矮的茅草房到林立的高楼,从蒸汽机车到磁悬浮列车,从刀枪剑戟到氢弹导弹,从票证识别到刷脸通过,时代的进步,正在改变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无情地淘汰着旧世界的一切。
然而,时代无情人有情,那被淘汰的旧物件,立刻变成了文物,堂而皇之地摆进了旅游景点,甚至请进博物馆,而且往往年代越久,价值越高。那些石磨呀,石碾呀,犁耙呀,窑洞呀,绣花鞋、旧书籍什么的,转眼就成了古物,成了实物教材,在供人们观赏、让人们了解历史的同时,也启迪着人们对一些美好事物的回忆。
在这些美好的事物中,有一些不是具体的物件,不能摆放出来供人们参观,象那口口相传的儿歌、顺口溜,虽不能摆上柜台,回忆起来却也能让人们享受儿时的乐趣。
儿歌在洛宁叫“曲儿”,在文化不夠普及的时代,多用作小儿催眠曲,也起着启蒙教育的作用,而且常常是“啥时候编啥曲儿”,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有些还表达了人民的愿望。

洛宁山青水秀,地灵人杰,仓颉造字、神龟负书,文化源远流长,又有《洛西书院》作为科举时代童试场所、育英之地,加上私塾学堂,使洛宁人才辈出,不乏官宦名人,让人们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科举成名、荣登皇榜。你看,他们这样启迪孩子:“月亮爷,明晃晃,开开后门洗衣裳,洗的白,捶的光,打扮哥哥上学堂,读四书,写文章,喜报送到咱门上,你看排场不排场”。
曾几何时,科举制度废止,当年的科举精英也退出历史舞台,他们那曾经的辉煌也以文字的形式留在了墓碑上,于是,“进到洛宁县,墓碑一大片,不是太学生,就是国子监”,当时人才可见一斑。
民国肇造,政治人物如走马灯般变换,老百姓用儿歌讽喻:“板凳板凳摞摞,里头坐个大哥,大哥出来卖菜,里头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头坐个姑娘,姑娘出来绣花,里头坐个鸡娃,鸡娃出来鹐食儿,里头坐个皮人,皮人出来射箭,一射射到南院,南院有个尿罐,乒里乓嚓两瓣”。随着政局变动,战争频繁,枪炮兵勇已屡见不鲜,看这时的“曲儿”吧:“出东门,进西门,碰见几个当兵人,穿军衣,戴军帽,腰里别着盒子炮,咕咚咕咚三大炮”。
抗日战争爆发,国难当头,经人民英勇抵抗,中华扬眉,日寇低头,于是有了“小日本,在东洋,侵略我,时间长,七七日,我抵抗,八年半,它投降”。

解放战争胜利,人民欢庆,这时的“曲儿”成了:“锵锵,锵锵气,逮住坏旦耍把戏,坏旦听见不愿意,坐上火车去告你,火车翻,坏旦窜,一下窜到黑龙潭,黑龙潭,下冷子,把坏旦砸成肉饼子”。
这些“曲儿”,一直流传到解放初期。
解放了,新的《婚姻法》颁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不多了,小青年们多高兴啊,“你愿意,我愿意,咱俩斯跟着去登记,登罢记,去看戏,你看美气不美气”!国产汽车开过来了,又教小孩“汽车来了我不怕,我给汽车打电话,汽车一拐弯,小心碰住鼻子尖”。
幸福生话是人们的希望,那时人们心中的幸福生活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眼一睁,灯泡,嘴一张,白糕”。大跃进开始了,粮食亩产“放卫星”,“小麦星,冲头阵,凌空直上九霄云,大豆星,黄登登,五谷杂粮星接星,元帅升帐是晚稻星”。文化大革命时,又成了“破四旧,立四新,过年不准串亲戚”。

有趣的是联产承包责任制初期,人们用完肥料,把进口的尼龙肥料袋当布用,翻新制成裤子,一时间,大街小巷“人人穿着尼龙裤,前看‘日本产’,后看是‘尿素’,看着怪好,不值两毛",后来,做生意人多了,各种促销手段不断变换,欺诈顾客,“张经理,李经理,喊着叔,叫着姨,其实都是在捣你”,群众眼光还是雪亮的。
现在是“道路宽,楼房高,种地有补贴,上学钱不掏,老人还发钱,你看好不好”。
除了这些随着时政出现的顺口溜,还有各种不同用途的“曲儿”,先来看看催眠曲吧,“小宝宝,要睡觉,小花被,盖盖好,快睡觉,不吵闹,一下睡到明儿清早”、“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啦,叽哩咕噜滚下来”、“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小星星,眨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催眠曲太多了,简直不胜枚举。

有教孩子数数的,象“一二三四五,上山逮猛虎,猛虎没逮住,看见小松鼠,松鼠有几只,一二三四五”、“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朴通朴通跳下水”,甚至老师给小孩上课也是“一二三,我坐端,四五六,手背后,七八九,向前瞅”,既学会了数数,又让孩子集中注意力听讲。
也有教孩子遵守公共道德的“曲儿”,“小花朵,真可爱,有的红,有的白,我只看,我不摘,大人夸我好乖乖”、“小青蛙,呱呱呱,捉害虫,本领大,咱们不要去抓它”,有教孩子提高警惕的,“小孩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就不开,妈妈没回来,就不把门开”。
要是谁家孩子夜里经常哭闹,睡不安稳,就写个《夜哭帖》,贴到路边树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行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当然,还有很多反映人们生活状态的“曲儿”,“小白鸡,噙柴禾,一天噙了一大垛,嫂嫂在家烙干馍,白的不叫吃,黑的掰半个,气得娃子没啥说”、“牤牤牛,犁地哩,你妈给你送饭哩,啥饭,肉浇面,呼噜呼噜喝两碗,啥馍,肉包馍,掰开是个菜包馍”、“麦秸垛,忽歇歇,里边坐个花大姐,她妈叫她洗碗哩,她在碗里洗脸哩,她妈叫他洗锅哩,她在锅里洗脚哩”、“小白菜,就地黄,三生四岁离了娘,娶个后娘三年长,生个弟弟比俺强,弟弟吃的是白馍,俺吃的是粗米糠,弟弟穿的绸缎服,俺穿的是破衣裳,端起饭碗想起娘,泪珠滚滚往下淌”,这些“曲儿”,都从某一角度反映了人们的生活。

在那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时代,除了听说“曲儿”,女孩子要紧的是“头等针线,二等茶饭”,从小学做饭、学缝衣、学纺花织布,有了空,几个人在地上抓石子,坐下来抄线交,比赛踢毽子,晚上,为了省灯油,点上一支香,凭借香头一闪一闪的火光,摇动纺车纺棉花。男孩子滚铁环、抽陀螺、滚琉璃蛋,夜晚,藏猫虎,就是一个人藏起来,几个人找,或者玩“老鹰抓小鸡”,一群人排成一队,后边的人拉着前边人的衣襟,最前面的那个人算母鸡,要想法保护自己的小鸡,另一个人扮老鹰,去抓小鸡。有时,把人群分成两队,对面站着,一队人高喊“野鸡翎,快到到,你队人马由俺挑”,另一队回喊“愿意挑你只管挑”,于是,在充满童趣的笑声中,孩子们得到了友谊和欢乐。

那时候,傍晚,月光下,不知有多少孩子都是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妈妈说“曲儿”,在妈妈那充满爱心的柔声细语中渐渐长大。
如今,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文化水平的提高,过去的那些“曲儿”,已经很少有人再说了。妈妈育儿,代之而起的是唐诗宋词,在那“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的呀呀学语中,文学家的作品,很早就在孩子思想上扎根。同时,那时刻不离的手机,也开阔了孩子们的视野。从此,过去那些好听的“曲儿”,以及那充满友谊和童趣的游戏,也成了历史的陈迹,给打上了重重的、即将消失的时代烙印。尽管如此,那些“曲儿”,那些游戏,曾经陪伴着许多人长大,起到过不可磨灭的作用,同时,这呵护生命的摇篮曲,也是民间文学的一部分,值得怀念与收藏。
再见了,妈妈们的“曲儿”,再见了,童年的游戏,再见了,即将消失的摇篮曲。

作者简介:金玉国,男,县城人,大专学历,1945年生,中学高级教师,洛宁县"教坛明星",曾在《洛阳日报》发表《特殊考场》等,《我的老师》获洛阳日报征文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