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禅意的雪花 ——小雪人诗歌赏析
文/野兰
诗如其名,小雪人的诗,有一种独特的干净与纯粹。但这种纯净,并不是单纯,它是有不同侧面和维度的,其精湛的意象与独自深入的精神境界,如多棱镜一般,折射出哲思与禅意的光芒,不经意间就打动了你的心。她的诗,在出世与入世间游走,在日常所见的事物中萃取生命本真的诗性情愫,于俗世生活与精神领域间建构诗性的通道,从容地切换或进出。诗中内容自觉地摒弃了世俗市侩,只留下晶莹的肌理与澄净的风骨。在表达手法上,多以想象与隐喻为主,语境陌生化,糅合诗性与禅意,平述简抒,深入心灵层面,共构明润峭拔的诗歌境界,彰显生命意识、人文关怀及大悲悯的精神气象,把读者带入清灵渺远的诗境中,获得与天地精神共往来的艺术淋灌。
用超现实的表现主义手法,对传统诗质进行开拓创新,是小雪人诗歌的一大特点。如《素心》中的诗句“一棵白菜从白霜下起身,有人看见青是青,白是白的身骨”,不受理性的控制,打破客观逻辑而合乎情感逻辑地写,反常规的形象譬喻与拟人,将意识视觉化,移情造境,活化了诗歌内核,无理而妙。“阳光下,蜗牛壳里饱含露水,没有人看见落下一片红,比如她院墙上,那枚经霜的软柿子。”这种从现实出发,借想象力跳跃的诗句,将意识具象化,冷静旁观地处理诗歌的情绪,留白足,诗意幽微而广阔,读者可从画面直观到人生况味,触发个体自有的人生感悟。
小雪人诗歌的另一特点,是富含禅意。她的诗受到了佛学禅理的直接影响。如《十二月》中所写:“该落的都已落了,该生长的还埋在土里,梧桐树散尽落叶,此僧不穿架裟,与天地同宽。”小诗笔调平淡,看似信手拈来,娓娓而谈,但却是意蕴无穷。读者可从诗中画面透视到:山野或庭院中,明黄褐紫的树叶静静飘落,一地斑斓,时间仿佛凝固了,尘嚣远去,天地清明。解悟入定的僧人(本体是梧桐树,亦是诗人的“超我”之灵)心底明净,与天地精神共通,无牵、无挂、无碍,入化境之苍茫与辽阔。也许摆脱人间悲欢离合烦扰的方法,就是远离喧嚣,安静地与自然共处。
小雪人诗的第三个特点,是想象力的飞翔,借助新奇的想象,构筑诗歌的意境。《十月》一诗中,她将“桂花”喻为“一群小儿女,骨骼洁白”,想象新颖而奇妙。《半山望宸》里,“南宋的木鱼醒了,她站成一盏半山的,路灯。在夜色结痂处,探出一缕光,桃花满山坡”,从“南宋的木鱼”到“半山的路灯”,再到“桃花满坡”,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由想象与通感串联了起来,天马行空的想象,跨越了时间、空间与物种的属性,拓展了表现空间,扩大了意境,使诗更具朦胧的质感。黑格尔曾说“最杰出的艺术本领是想象”,艾青也说过“想象是诗歌的翅膀,没有想象,诗人就无法在理想的天空飞翔”。丰富的想象,可拉伸诗语的界面,拓展诗意的空间,延长读者的审美愉悦感。
在诗歌语言方面,小雪人首先追求的是诗语的精纯,尽量用至简的语言来表达丰富的意蕴。她的诗多是短章,灵动小巧,意韵悠长。其次是语言的陌生化处理,她常偏离语法规则,运用隐喻、象征、拼接、跳跃等手法来变异语言,反常理地进行词语的搭配组合,使诗语在变幻中呈现陌生化的美感。如《沉默的苍穹》:“北极星隐在石缝间,能望见的,是地平线处的一棵树,在乌鸦群飞的夜色中,我想它肯定是绿色。一直往前走,我要走到,沉默的苍穹下的树下。”空间结构上的跳跃,不合逻辑的主客体转移,诗意的粘连与转出,对意象进行了二次甚至多元的开发,使早已耳熟的词语,有似曾相识的疏离感,拉大了诗歌情感与思想间的张力,让诗意耐品,能延长读者的审美愉悦感。
在诗歌的画面感与音乐化方面,小雪人的很多诗是“诗中有画”的,她擅长融情于景、移情造境。如《冬眠者》中的诗句“窗外的梧桐树正裸露着,躯体上的伤疤,一只一只睁开眼睛”,艺术地将一瞬间的感觉具象化,灵动而形象,诗眼活了。音乐化方面,因为小雪人善于控制诗歌的情绪,并注意长短句的交替运用,诗歌的节奏不疾不徐,气息停匀,无凝滞之感,她的诗,也是适于朗诵或吟哦的。
也许是因为生长于江南水乡之故,小雪人的诗歌整体表现出来的纯粹、灵动、深邃与禅意,如梅枝落雪,清隽灵秀。虽然她的诗多为阳春白雪之作,少有关注国计民生、社会阴暗面之作,但又怎么样呢?不能强求每个诗人都披心沥肝地来直面人生,她能坚持自己的清冽风骨、不染尘埃,已很难得。现世如此喧嚣浮躁,民生不易,能淡定地坐下来读诗,并能读到纯诗,感悟到诗中的真善美,已是人生一大快事了。
选自:中诗网论坛:评论版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