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
作者/孔庆霞
我有个远房表姑，自小就傻乎乎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茁壮成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也顺顺利利的出嫁了，虽说不上好，但也不赖。第二年，她的儿子平平安安的来到了这个世界。表姑也能够照顾这个让她欢喜的小宝贝。后来，表姑家响应政府号召，从她自小生活过的有山有水繁庶的家乡搬迁到了广袤荒芜的沙漠地带，对大自然进行再改造。环境的变化让表姑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措手不及的表姑越发痴呆了。刚搬家，一切都要从头再来，家人们谁也没在意表姑的变化，都认为时间会治愈一切。
直至表姑第二个孩子出生。
当家人们劳动回来，发现表姑一个人中规中矩的坐在炕上，眼神怪怪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孩子。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家人们的欣喜程度可想而知，但随即他们发现孩子是死的！他们想让表姑放弃孩子，想让表姑好好坐月子，但表姑就是不肯放手。表姑惊恐的看着这些她曾经熟悉的人，把孩子越抱越紧。她游离的眼神一直想远远躲开这些人，唯恐这些人会夺取她的孩子。家人们在家里家外、房前屋后都查看了，始终没有找到表姑生孩子的地方，也问不出表姑在什么地方生了孩子。表姑只是抱着孩子发呆，不吃不喝。家人让她上厕所，她也只是摇头。后来，她实在憋不住了，撇下孩子去了厕所。家人趁机把孩子抱走埋了 。表姑回来不见了孩子，疯了的找过后，就彻底的崩溃了！
表姑终日游荡在那些她并不喜欢的大街小巷，久而久之她甚至于游荡在那些荒郊野外。那时的人们对这样的病大都束手无策，甚至是放任自流的！表姑自然就失去了看病的最佳时机，从而也失去了家。她蓬头垢面，衣服褴褛，整个人都散发着臭味。偶有一件新衣服，不日就被她糟蹋的没有了颜色。她谁都不认识，但她认得她的儿子，她会在儿子上学放学的路上出其不意的出现，给些出其不意的“礼物”，像废纸屑烂笔头是常有的。她神秘兮兮的变戏法似的掏出那些宝贝，她的儿子虽然对她没什么影响，但他知道这就是他唯一的母亲，他会把母亲给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来。他满含泪水地听着母亲不知所云的絮絮叨叨，无可奈何地看着母亲傻笑着离去。即使别的小朋友吓得跑得远远的，他仍是痴痴地望着母亲，等着母亲，握着母亲留有余温的礼物…… 大人们对表姑儿子小小年纪就异于常人的行为赞许不已，都认为他长大后会大有作为。
后来，表姑远在老家的父母相继去世了，像她这种情况也没人告诉她，她也没尽上孝，送父母最后一程。
表姑仍是不谙世事的游荡着，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有一天，本村的一户人家“回土”（民俗，家里动土建筑后，请风水或阴阳先生祭祀一下土地神灵，为的是家庭平安。）安顿家里。当他们把“阴阳”先生的家伙什儿收拾好，等着“阴阳”先生念经的时候，表姑恰好经过，表姑看见那些陈设的旗子，那个排场，不就是老人过世的场合吗？表姑冲过去自顾自的趴在那儿“妈妈老子”的大哭起来。这家人却正在和“阴阳”先生商量事呢，大煞风景的哭声让他们暴怒异常，几棍子下去，表姑的胳膊就断了。相比在伤害面前，表姑是有伤风化的，没有人给表姑评理，即使她是个疯子，也要遵守乡俗。
表姑吊着个胳膊，走过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季。那个冬天异常寒冷，人们担心她会被冻死，但她硬是挺了过来，但在暖春的季节，她死在了那些鲜艳的小花小草中间。
据说，埋她的人很多。
后来，据说，她的儿子很有出息。
这是母亲一遍遍讲给我的。以前听只觉得那是个疯子的故事，后来听觉得那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女儿的故事，现在听就听出了故事里的感动了！
总是醒悟得太迟！幸好，我在有生之年还是醒悟了的！
我们常说，要爱人，要爱生我的人和我生的人。表姑用超乎寻常的行动诠释了这一爱！其实，她是在表达世人最寻常的感情，却不想这些她认为最寻常的举动侵害了有些人心中美好的东西，是最不能容忍的，她为此赔付了唧唧性命。表姑看似傻，但她却在芸芸众生中认得她儿子；她看似癫，但她却在凌乱的无以复加的头脑中清楚地映射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悲痛。也许她的悲痛不仅仅是父母的离世，还有她一生下来就夭折的儿子和她疯癫了的人生。
作者简介：孔庆霞，网名难忘初心，甘肃靖远县人，公务员。喜欢文学，用文字记录生活，希望用文字广交天下志同道合的朋友。
中华诗歌联合会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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