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琉璃（长篇小说连载八）
文/范錚
第八章 给你的爱
佟郁泰这人心还真挺细。他能从我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愿我们的事情能谈开了。
佟郁泰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开完了一个公司的业务会。我是准备喝一怀咖啡，休息一下的。我告诉佟郁泰二十分钟后我去酒吧。
在二十分钟的休息中，我幻想了几种我和佟郁泰见面的场面。
第一种。酒吧里灯光诡秘。杀机四伏。
我带着几个身穿黑衣的保安，冲入酒吧。
刀光剑影中，我就像成龙一样，东挡西杀，把佟郁泰打得满地找牙。
佟郁泰最后被我踢到一个角落后，掏出枪大叫：
我是警察。
我轻功盖世，竟轻松躲过了几粒子弹，最后一颗子弹，竟让我给接住，当花生米给嚼了。
我狂笑一声，几个起落，使出“飞云踏浪”的绝招，一只脚踏在佟郁泰身上，说：“我和佟彤的事你还捣不捣乱？”
第二种。酒吧里灯光辉煌，醉人。春光无限。
我西服革履，带着助手王浩进入酒吧！王浩提高一个大型密码箱，带一幅墨镜，跟在我身后。
走到佟郁泰面前时，佟郁泰毕恭必敬畏畏缩缩地站起来，说：老大，东西带来了吗？我点燃一只古巴的雪茄。
又做了一个响指的示意。
王浩上前把密码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花花绿绿的美金和人民币。
我说：这里，是百万美金。还有一些人民币。在码头，我已给你备下了一条船。你到拉斯维加斯，有人接你。记住。永远不要让我在大陆见到你，明白吗？
佟郁泰连连点头哈腰：明白，明白，佟彤我就托付给你了。
我脸一扬，说：放心去吧！
第三种。酒吧里灯火通明，喜庆辉煌。
我是和佟彤手挽手走进酒吧的。
酒吧的服务人员都列队两旁，鼓掌祝贺。
佟郁泰一身红色唐装。笑容满面地在欢迎着我和佟彤。
佟郁泰说：亲友们都到齐了。订亲仪式就开始吧！
乐队奏起了欢快的婚礼进行曲。
我想，阿Ｑ的精神胜利法不是阿Ｑ的专利，也不是他的独家发明。我用来还算得心应手。
我在受了一些精神的痛后，比如相思苦，暗恋罪之后，不让我用精神胜利法自娱自乐一下，那是很残酷的。
广告策划专业的我，设想一些美事儿是毫不费劲的。
胡思乱想过之后，我心情放松多了。
我在往“小虫”酒吧走时，心里甚至有快乐的感觉。
看到佟郁泰时，他正在猛嚼一支香烟。
烟气中，他显得很焦灼。是恭敬还是强硬地对待我他可能还没想明白。
我落座之后。他向我点了点头。递一支烟给我，被我拒绝了。
在想像中被我摧残的佟郁泰坐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想和我谈什么。要钱吗？
我们沉默了几分钟后，佟郁泰问：“佟彤现在工作忙吗？”
我没想到如此的开场。我答：“她回家不说吗？”
佟郁泰说：这孩子挺倔强。回家跟我什么也不说。现在她大了。我感觉有许多地方对不起她的。她心里很孤独。
我心里忽然被很柔的东西占据。但我仍有一份商业中学来的警惕。他不会找我来，只谈这些的。
佟郁泰抽烟的姿态很宁重，烟雾中，他像在对一个老朋友讲述经历。
“我已经老了。思维和做事能力都不如以前了。你们年轻人多好啊。敢想敢做。生活得很轻松，很快乐……”
佟郁泰把我称年轻人，我有些受宠若惊，前几日他还叫我“兄弟”，现在倒把我当晚辈了。
我向服务生又要了一怀咖啡。可以慢慢听佟郁泰说些什么。
“我从前是警察。因为爱喝酒，所以工作总出差错。一次喝多了酒，把一个嫌疑犯失手打伤了。受了处分，脱离了公安系统。你知道，当警察的人也没什么技术，这些年，也干不了什么。做生意，点子又不顺。总是赚不着钱。”
我不知道佟郁泰讲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他总不至于把我找来，巴巴地闲谈吧。我不愿打扰他的谈兴，甚至有些喜欢听一些他的事。
“这两年，我忽然感觉亏欠佟彤和她母亲很多。我把佟彤攒的给她母亲治病的钱也给赔光了。”
我已经隐约猜出佟郁泰的心思了。只是等待他明确说出来。就是需要钱嘛。
“你和佟彤现在怎么样？”佟郁泰忽然问道。
我沉吟了片刻。说道：从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您像是误会了。
“误会了？”佟郁泰瞪着眼睛，看着我。“那天佟彤不是亲口说的你们在谈恋爱吗？
不想负责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愿否定。也不敢肯定。我们是在谈恋爱吗？对一个小女孩的话应该认真吗？我不知道。
“年轻人的事我不应该管太多了。”
佟郁泰这话说出来后，让我感觉他一下理解了佟彤，也像是支持了我和佟彤的交往。
我忽然有一些感动。
“小林。”佟郁泰这样称呼我，我感觉很亲切。
“叔叔想跟你借点钱，你看行吗？”
“借多少？”我心里有了准备。
“八万。少一点也行。”
“就是那天晚上我和佟彤在一起的赔偿费？”
我有点火气了。我感觉这不是借钱。是圈套。
“唉呀。你说哪去了。那天我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这钱确实是给佟彤母亲看病用。算是佟彤借你的。”
佟彤自己没跟我开口啊！她要开口，我想连犹豫的时间都不会有。
人和人之间，让钱一加入，很容易变味道。
我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思索了一下，做出了这样的答复：一、如果钱我借给你了，永远不能让佟彤知道。二、借钱可以。但是我拿钱直接去医院给付医药费。医疗费多少由我承担。还钱早一天，晚一天都可以。
佟郁泰听了我的答复，不知是欢喜，还是失望。脸上有奇妙的表情。
他握着我的手。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谢谢。
我离开酒吧时，想，钱我是借给佟彤母亲了。并没有借给佟郁泰。他没必要谢我。
我不想让佟彤知道这样件事的原因，就是我不想让钱字在我们之间施放影响，无论是好影响还是坏影响。钱这东西，你只有拥有它，才可以轻视它。
晚上七点钟时，我还待在办公室里。
我是要让工作去冲淡我的感情纠葛。还有就是我待在办公室里，总有一种佟彤就在外面办公的错觉。
熟悉的《茉莉花》忽然响起。
是妹妹打来的电话。她查问了我的基本现状之后，说，她在美女森林酒吧，好像有了一点困扰或说小麻烦，问我愿不愿去帮她摆平。
帮助妹妹，我当然义不容辞。问她需要我带多少人去？
她说，不需要人。只需要人民币。
需要我去买单啊。她把我当钱箱子了。我又不是印钞机。但是，她知道我马上会去。
我来到美女森林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妹妹。是妹妹的朋友王思雨。
一位很精致的女士。说她精致是说她给我的感觉。她精致的服饰，精致的发型，甚至精致的表情和话语。让人感觉得体而又有些标准的意味。好象是计算出来的准确。
王思雨冲我笑一笑，既是平淡的招呼，又像是对自己的赞美，自信中她已计算出我出现的时间，误差在0.01秒之内。
这些是我无聊和胡乱的感觉而已。
妹妹说，让我来是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那天我不辞而别，今天算是补上了。
我说没问题。妹妹对待我可以招之既来，挥之既去。完全不用考虑哥哥的时间作息。哥哥疼妹妹是心甘情愿别无企求肝脑涂地的。
王思雨说我和妹妹不像哥俩。哪像什么？妹妹笑着看着我，问王思雨。
像情人。
妹妹大笑。要不是正放着热烈的音乐，她的笑绝对扰民。妹妹上前搂了一下我的脖子，歪着头说：像吗？
妹妹说，她才不会找这么丑的人呢！
王思雨微笑着说：不丑。一点都不丑。你不会欣赏。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我当然喜悦，忽然觉得她也有美丽的一瞬。
王思雨忽然站起来，脚歪了一下，她一扶头，哎哟了一声。
我急忙站起来，扶了她一下，问：怎么了？
王思雨顺势靠在了我的身上，头趴在了我的肩上，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
我以为她得了什么急病，身体僵持着，并不敢动。
这时，我就看到了令我尴尬的人。我想见到而不愿此时见到的人。
佟彤。
我刚才怎么没发现她呢？
那愣愣的样子很执着。她一手举着怀子与别人碰怀，一边侧着头，认真地看着我。
看着我在与一个年轻的女士拥抱。
我拥抱着王思雨也在愣愣地看佟彤。
王思雨坐在了椅子上，头趴在桌上，说了一句：别动，我晕了。
我忙着向服务生要药，又拿了一些冰块。
我和妹妹讨论怎么用冰块和药时，王思雨轻轻对我们说，我……有……眩……晕……症。
眩晕是因为的士高的音乐声，还是因为酒？又成了我和妹妹探讨的问题。
我仍希望王思雨快速地清醒，像我和妹妹一样。其实，我是否清醒，我也没弄清楚。
好在，我没得眩晕症。
在我照顾王思雨时，我向佟彤那边看了几眼。
是一群彩色头发的鲜人类。
她们快乐而投入。
喝的是酒还饮料，我看不太清，只觉得他们喝得很豪爽。
佟彤也许并没注意我。或是她没有认出来我。这里的灯光不太明亮。但是让我埋怨的是也不阴暗。
说灯光不阴暗，是因为我清晰地看出偎着佟彤旁边的是一个绿色头发的瘦高的男孩儿。
绿色头发是他的本色还是灯光的作用，我分不清。
绿色头发是一种很少见的头发色。中国人忌讳绿色在头部出现。
因为少见，就显得另类，因为另类，就有点酷。
另类和酷虽不能等同，但都需要一点勇气和胆识。就是像在鸡群里，如果哪一只鸡自己装饰成有些像鸭的样子，一定很酷和另类，只要它不怕被逐出鸡群。
绿发少年确实吸引了我的好奇心和注意力，因此我无法抗衡我的三十年修养的内定力，不时他向他张望，虽然也连带看一眼佟彤，让我有点紧张和心惊肉跳。
佟彤像是根本没发现我一样，再没有向我这里看一眼。
这让我产生她是否看见了我的怀疑。我自欺欺人地认定，她根本没注意到我。
佟彤有她自己的世界。
彩色的世界。
她在她的世界里很快乐
我羡慕她，更祝福她。
我的心中最愿意看到她的快乐。这一点足以证明我是一位多善良的人。
我说我善良，王思雨一定不赞同。
因为她在趴着的时候，还把头偏出来，用一只眼睛望了我一眼后，说，我都晕了，你还东张西望，心不在焉，一点同情心没有，不像男子汉……
语气中明显的虚弱，但是有坚强的嗔怪。
眩晕了的人还心明眼亮，逻辑性极强，这让我自愧不如，羡慕之极。
我收敛了一下张望的目光，伪装成谨慎认真而关心她人的男子汉模样。
可是我的心还在张望着，向那抹坚毅的绿色张望。原来绿色是希望的颜色，现在我有刻骨铭心的感受。绿色有这么大魅力，绿色头发也有这么大吸引力。奇怪。
我用脊背在聆听那边的动静。
有些时候，人的浑身上下都像是长着睛睛的。
因为人心里注意的方向可以是全方位的。
所以王思雨在趴着眩晕的时候，仍能看见我张望的动作。
妹妹一会趴在王思雨耳朵上说些什么，一会儿又张罗着拿水拿杯拿冰块。
我只是一句：需不需要去医院。
然后就傻愣愣地盯着王思雨和妹妹的后背和后脑勺。
痛苦能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
王思雨突发的眩晕让我和她有些熟悉和亲切起来。
痛苦是人类的通用感觉。也是人类感情的薄弱环节。弱弱相怜，弱弱相惜是人类通感。
坐下饮一杯啤酒吧：我也别亏待了自己。
胡思乱想，还不如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爽！在别人痛苦的时候说这句话不人道。
自我保护的本能告诉着我，物极必反。
也就是说我现在说爽，是因为我真正的内心很不爽。
我的感觉中像欠了谁的东西似的。我谁也不欠，我欠了我自己。
喝酒吧！啤酒。
用那位比我们都老的哲学家的理论：“你是你所不是”来推理，那么我就是我所不欠。
我用背部听见那边在喊：
佟彤！佟彤……
一阵哄闹之后，就静下来。反差很强烈。
“下面一首歌，是由我们五号台的佟彤小姐给大家演唱。歌的名字叫《给你的爱》。大家掌声欢迎。”
我不忍再用背部倾听了。我转过了身子。
王思雨与妹妹在座位上挤在一起，又都在桌子上把头抬起。
我看见佟彤很飘逸的头发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佟彤走路的态度很青春，与舞蹈一定有关系，只是从前我没注意到。
佟彤一甩头发，面向大家，一束灯光很亮地照在了她的脸上。
作者简介:
范錚，高中语文老师，十七年只教高三。业余时间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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