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诸子百家时,除了诸子所写的内容引人深思,他们写作手法也值得我去学习与研究。
例如,他们有的人写作手法用的是“论”,有的写作手法用的是“辩”,而“辩”与“论”有着根本的区别。
什么是论?
拿《论语》举例,这其中补充一个说法,其实“论语”的论应该读四声的,当然二声是我们常用的读法,他也没太大错误。
《论语》或者说《论语》。这指的是孔子针对各种事物,各种问题所给予的答案,直接表示是非善恶、对错好坏的一种判断,这叫作“论”。
“论”的核心是评断,孔子就给出了他的评断结论,不过通常并没有说明推断的过程或者是背景。
所以我们读《论语》的时候,一方面要尽量设法去思考整个过程和背景,另外一方面,还要动用我们自己生活经验,还有我们观察的能力,来跟孔子的评断互相比对、互相冲击。
我们常常遇到这样的一种情况,自己读到一句有哲理的名言,突然恍然大悟,感慨万千。虽然整句话也就寥寥数字,但自己却和它产生了共鸣,这就是用“论”的写作的魅力,简洁明了。
不过,也因为这样“论”有它的问题,有它的缺点,那就是这些评断、这些结论很容易被挪用,放到跟原来的推动过程背景非常不一样的一种方向上改造,甚至扭曲了作者原来的意思。
许多知名人物的言论就是这样被挪用的,许多鸡汤文与毒鸡汤文也正是因为“论”有这样的特殊性质,才让这些无良写手钻了空子。可以胡乱地套各种例子来误导观看者,让他们产生共鸣。
那么什么是“辩”?
从春秋时代进入到战国,“辩”取代“论”。“辩”成了人们说话和表达的主流的方式。
“辩”来自于有多元、而且相互冲突的意见立场到处流窜,人跟人之间互动对话的共识基础就越来越薄弱。
什么是共识基础薄弱?
也就是人和人的认知水平出现了巨大的差距,你讲的许多道理别人从来没听说过,没有见过,没有感受过。你要是还像《论语》一样讲大道理,别人听不懂。
所以“辩”的写法比“论”更加生动,它会举出很多的例子、多方引证,尽可能的把读者的认知拉倒和自己同等水平。
为什么要要这样做?为什么不能再讲道理了?
因为时代变了!
战国社会是一个传统的价值、传统信念快速瓦解的社会。每个人都迫切需要寻找新的处事行为原则,所以一时之间就会涌现很多不一样的主张。
这些不一样的主张都非常热切地要争取人的注意,要来说服迷惑困惑的世人。
大家想想这样的一种情况,跟今天社会不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新媒体写作注重标题、注重小标题、注重各种写作手法。我们要争取眼球,然后让人家把注意力专注在你所要表达的内容上面,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们回头看战国时代,那样的一种多元言论环境当中,如果你有什么样的主张,你希望被人家听到,你得要想办法,你要有策略,你要技巧。
任何主张想要被接受,就需要有比孔子所处的春秋的时代,更特殊的一些技巧或者是一些方法。
时代的改变造成了“辩”的流行,更带动了对于“辩”的种种讲究。
“辩”就是一种说服的方法,要告诉人家你有什么主张,你为什么这样主张,为什么对方应该同意接受你的主张?
到后来还要预先准备回答对方可能会提出的质疑,同时去动摇、去推翻跟你相反的主张。
之前的《论语》、《诗经》、《易经》等文献当中,那种表达的方式都是用明确的口述来诉说、来规范的,那是一种真理言说的模式。
但我们看《墨子》就发现,比如说《兼爱上》这一整篇的内容。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不能治。譬之如医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则弗能攻。治乱者何独不然?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能治。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
当察乱何自起(2)?起不相爱。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子自爱,不爱父,故亏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故亏兄而自利;臣自爱,不爱君,故亏君而自利,此所谓乱也。虽父之不慈子,兄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亦天下之所谓乱也。父自爱也,不爱子,故亏子而自利;兄自爱也,不爱弟,故亏弟而自利;君自爱也,不爱臣,故亏臣而自利。是何也?皆起不相爱。
虽至天下之为盗贼者亦然:盗爱其室,不爱其异室,故窃异室以利其室。贼爱其身,不爱人,故贼人以利其身。此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亦然: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故乱异家以利其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物,具此而已矣。察此何自起?皆起不相爱。
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视父兄与君若其身,恶施不孝(3)?犹有不慈者乎?视弟子与臣若其身,恶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有(4)。犹有盗贼乎?故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身若其身,谁贼?故盗贼亡有。犹有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乎?视人家若其家,谁乱?视人国若其国,谁攻?故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亡有。若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则天下治。
故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恶得不禁恶而劝爱。故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故子墨子曰:“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
如果换成了用孔子在《论语》当中的形式,我们可以说这是“论”的形式——“论”的形式恐怕就这样:“子曰,天下之乱,皆起不相爱,使天下兼相爱,治矣。”一句话讲完了。
但墨子不这样讲话,或者说墨子他就没有采取这种真理的姿态说话。他会举很多的例子作为文章的支撑点。
我们会发现,当下的写作方式会将“论”与“辩”结合到一起,既要给到读者类似真理的总结段落,也要在文章中加入生动的例子加以证明。
这些写作手法就是“虚实结合”,这种文章能伸能屈,这样的文章才能充实饱满。

🇨🇳💝小编:雷神⚡衞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