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几日,突然发觉从什么时候起,每年立春,我都会想起电影《立春》。想起蒋雯丽饰演的角色—王彩玲,想起那段旁白,“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一夜间就变得温润潮湿起来了。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于是,望着岁月的流逝,不禁出神。

那天,和朋友散步,在年末的街头。才发觉这一年,竟然没有曲曲折折的感觉,就直抵年根了。时间过得真快。以前,跟长辈、朋友频频讨论人生或生活的难易,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模样。现在会说,生活一直都在啊,从未离开。它不需要专门提念,不需要刻意铺排,就已经在亲临你的全部。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逐渐脱离“煞有介事”的稚拙的姿态,便证明着某种成熟和蜕变。
那些与岁月一同老去的长辈们,从来不去刻意搁出一块时间,专门聊人生,聊生活。可是他们最懂这一切。在艰辛中体味愉悦,在困顿中寻求答案,亲力亲为,他们才是智者。

有阵子,好多人口头禅式地念叨李诞那句“人生不值得”,我觉得,这是对他和它的误解。人生值得,是因为丰富的痛苦带来丰富的快乐,有人要懂得理解。所有的“参差”过去之后,都可能带来深度地成长,但是,总会有人撅着屁股,赖在原地,拒绝成长。李诞应该葆有劝说的意味,淡淡地传递给听者,“人生值得”,他从反面开解那些对人生感到迷惑困顿、失望绝望的人:无常大鬼,不期而到,感风伤月地空耗人生,有劲吗?

今天,“朋友圈”成了我们生存的另一个空间,人们可以用滤镜美化、装扮自己的“世界”,获得某种愉悦或迷醉。有人会说翠花、酸菜,活出了米其林的格调,亦可切换出田园牧歌的乡野风度。这种“精致的贫穷”是自欺欺人和虚伪的混合制品。可是,别人度过一生的方式,难道不该是由他自己做决定吗?《立春》里的王彩玲在挣扎中,获得片刻的自由,在旁人眼中,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想,不害人,又讨好自己的生活方式或生活态度,是值得被尊重的。每个人,都需要自由。

想来,自由恰恰是在“比较”中失去的。说到“比较”,与之对立的应该是“佛系”这个词,它宣扬不与世事相争,放弃一切争名逐利的起心动念,绝对化的无欲无求,毫无“比较”之心。殊不知,是凡事都找借口推脱,毫无担当的行为的遮蔽和美化。换言之,“佛系”就是当代社会中的阿Q专利。
这个词在网络上流传使用,前两年一直很火,近几年虽不那么“热闹”,但实际生活中,人们也常常在使用,尤其是“研究僧”、重度拖延症患者喜欢用“佛系青年”、“佛系人森”,足见它能准确呈现特殊群体的某种生态特征。

遥想当年,唐僧去印度取经,是实实在在有史实作注。而玄奘独自西行之壮举,在世界史上实属罕见。由此可见,“佛系”应是“有为青年”的代名词,却被误用为事事不坚持,处处随大流,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是缺乏对社会和自我承担责任的勇气与力量。
不管是“自由”,还是“佛系”,它们的相通点是都包含了对生命的洞察和对生命主动负责的自觉性。
记得前些年,网络上还流行立flag,以至于这种“潮流”波及到公司企业、学校。结果,“立”的人很多很多。据我观察,这与“第一天上班”,“第一天上任”,“第一天上学”的心态别无二致,对前景的预测“一片大好”。

人人都想立个小目标是因为,人,生而有理想。换言之,人都有欲望。升官发财,名利双收,一夜暴富,出人头地……种种欲望,琳琅满目,像商品,投射着不同群体、个人的精神物质追求。但是,不久,这股浪潮偃旗息鼓,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豪言壮语之下,发出宏大誓愿的人,多半是为了凑热闹,追逐人流的脚步,寻找刺激,根本不会真正脚踏实地,践行实地。

活得够久,就会发觉,人的成功并不需要外境的刺激,而是源于对自我的修葺,对生命的敬畏,以及面向既往岁月而生出的无限惭愧。这样的人,自深缄默,不张扬,不需要博得他人的赞叹,亦不惧怕讥毁。
他们只愿在山顶上坐下,待星辰布满夜幕的时候,让自己已逝的时光,与星辰,一同摇曳。
作者简介:王会青,88年生人,延安大学老师,目前在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修学。自知无知,但求精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