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老家在会宁偏北的一个土窝窝里。说实在的,我的老家一点也不美。山不奇水不足,地也不广不肥。甚至有一年还因为天旱,家里缺吃少穿,尤其是饮水极度缺乏,生活异常窘迫。也正是因为有了自小对它十几度春秋如此艰辛的记忆,便促就了我最初的人生理想——丰衣足食。并且万分迫切、拼命地想要逃离它。
然而,虽然很努力,但并未走远,只是命运略有改变,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生活。
如今扎根县城,离老家一小时的车程。县城是曾经的向往,老家是曾经的逃离。然而随着岁月的流走,对老家的念想也越深,时不时总想回去走走看看。
老家三山合围,北面开口,这样的地形,还算得上温暖可人。

屋后是东山,村里人多数倚东山而居,无形中拉进了村里人和它的距离。另外,学校就在东山后的另一个村子,三、四十分钟的山路。读完小学和初中,就这座山我来来回回翻越了八年。只上下学两趟也就罢了,到了夏季,午休时间长,还要回家吃午饭,一天四趟! 鲁迅曾说: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想:假设东山原本没有路,八年时间我也一定会走出一条油光小径来! 所以,关于东山,现今觉来格外熟悉和亲切,因而每次回家都要情不自禁地特意端详一番,不由自主地去刻意寻觅那条陡折熟悉的山路(虽然现在极少有人走,已经荒草丛生了)。
矗立山下,目光挪移中,记忆多闸齐开。山前——山后,天阴——晴,黎明——黄昏,学校——家aoe——之乎者也,点点滴滴倾泻开来,一幅幅充满岁月感的旧画面在脑际、也仿佛在眼前铺展开来:
那个头顶扎朝天角的俏皮丑丫丫,那个背了新花书包的小姑娘,那个只顾爱美上学还登高跟鞋的傻姑娘,那个边走边用功背读的追理想的小少女。
那个伸手难见五指的黎明,那个午饭路上的大太阳,那个因赶作业已夜幕降临的阴森黄昏。
那一群打闹的小屁孩,那一伙争得面红耳赤的小少年,那一帮略显成熟、各怀心思少男少女们。
那声叫的太早的鸡鸣,那被孩子们上学脚步声惊到的狗吠,那朦胧中上学孩子呼朋引伴的招呼。
那雨,那雪,那狂风,那骤雨!
那钢铁罐敲出的上课铃声, 那动荡在校园上空的朗朗书声,那疯狂于校园的你追我赶,那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那严厉的警告,那温和的开导,那窃窃私语,那争论不休!
……
恍惚中无数个明晰的镜头不分年月先后,伴随着争吵和哗然的笑声一股脑儿漫山滚落而下……

老家的南面山是村里的产粮区,村里人生存的希望大半寄托于此,所以有许多汗流浃背的辛苦记忆!尤其是南山顶的那片地,路远山高,光是走上去就已经让人有点精疲力尽了。所以至今我甚至忌讳提起那山那地!但它又确乎给我带来过此生无法重复的美好回忆:
黄澄澄的糜面倒锅子,透亮亮的荞麦凉粉,一扎厚的白面锅盔。
长面,扁豆疙瘩,搅团,馓饭,洋芋盖被子。
粉炒肉,韭菜角,萝卜菜包子。
苜蓿菜,苦苦菜,瓠子菜。
菜豆角子,大西瓜,包谷煮洋芋。
嚼杆杆,挖辣辣,摘榆钱。
赶羊,牧马,喊雀儿。
学洗锅,修菜园,搓凉粉。
挨骂,挨揍,调皮捣蛋。
拔粮食,铲甘草,锄洋芋。
爷,奶,爸妈,叔伯,婶婶,兄弟姐妹,左邻右舍。
……
记忆铺陈中,一份份美好洋溢在心头!

西山直立陡峭,是家乡的至高点。站到西山顶,可以目及四处,尤其向北可以看到许多的山山梁梁,一直延伸到迷雾深处,让人心生向往!
老家最热闹的是春播和秋收的时候。一说起春播,最先是“咣当咣当”的摇橹声便在耳畔清晰地回响起来,掺和在乡亲们满山洼里赶牲口、互相招呼声中。秋收时虽说更忙碌更紧张,但总觉得乡亲们多了一份踏实的从容。大概是因为农人收成看天气,春天虽说充满希望,但是人们还是有一种害怕天公不作美的忐忑。等秋天一年的劳作有了定数,人们心里踏实了,只有甩开膀子收割就是了!
人生有尽处,回忆无穷时! 三十来年,确如弹指一挥间。老家的样子跟以前没什么大变,而是格外多了几分冷清。因为生计,好多人都外出打拼,要么移居,要么务工。即便是最忙碌的春耕秋收之时,也难得再现记忆中的热火朝天的场面了。有的只有那份难以拔起的期盼和守候!
老家很苦,但回忆很甜。不起眼的老家,在家乡众多的山乡村野中一点也不具代表性,但在我的心里是唯一的。 是它磨砺了我,哺育了我,但同时也丰硕了我!它,是我曾经想要拼命的逃离,也是我如今最深最深的牵挂和回忆!

作者简介:
王霞,笔名如果,小学教师。闲暇时,喜欢写随笔、唱歌、运动,对生活充满热情。人生信条:用心工作,用心生活,用心感悟,潜心追寻自己心中的桃花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