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捉迷藏

龟山林密、逶迤。易游玩

更易躲藏

小时候放暑假，便常常与小伙伴们

在山林间捉迷藏

往往是费了很大的劲

才能找到对方

嬉笑之余，不亦乐呼

有时会被草丛中的残碑

绊倒，也不以为然

那时心境干净，不惧鬼神

多年后，当初的小伙伴们

相继失联或离散

据传，其中的几个人就葬于

龟山上

清明祭扫，在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

碑石间，我探寻了好半天

却一个也没有找到

2、梦见暮年

最喜欢人多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孤独最怕去那里

一根拐杖，总是比身子提前迈出半步

像多出来的一条腿，晚年似乎走得

很平稳

陈旧的回忆，仿佛一日三餐的粗粮

越来越少。一个人的江山

早已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太闲的时侯，就翻翻老照片

一些人已经不在了，一些人又下落不明

惟有照片右下方的时间还在

横七竖八的笔画，像锈蚀的钉子

死死抓住曾经的片断

牢牢不放

3、你还住在瓜埠乡吗

梨树挂果的时候，会招引来

众多鸟雀前来啄食

细弯的鸟爪，提着叽叽喳喳

或半空中，或枝杈上

一转眼就过了年半

一转眼，就来到了暮年

当年那个猫着腰身，手拿弹弓的

黑瘦少年

如今已行动迟缓，两眼浑浊

呃，乡下的薄霜也会传染

不知不觉中，已漫至两鬓

你还住在瓜埠乡吗

舔一口棉花糖，不停地吧叽着嘴

浅显的幸福，竟会是

如此模样

4、那条水泥船哪里去了

从大桥那边缓缓驶来

到了八卦州后，突然左拐

像是故意进入我的经历一样。又近了些

能清楚看见堆得尖尖的河沙

身穿白色背心的操舵人

后桅杆上，系着的一面有些褪色的国旗

两只皮毛枯黄的小狗，无精打采地

趴在甲板一侧

怔怔地望着江岸

一转眼，过去了很多年

我依旧还在江边生活和工作

在人间一隅，像一根芦苇

顺从命运的安排

闲时，就静静地坐在防波堤上

看各种各样的船

也看各种各样的卑微与辛酸

偶尔也会想起那条水泥船

如今，是否已卸载完最后一舱苦难

突突突的声音，似乎还是那样的

均匀而有力

在我记忆的尾部，拖动

细腻的波浪

5、今年的麻雀

修建滨江风光带，今年的麻雀

要比往日多出了很多

它们成群结队，浩浩荡荡

或在大堤上追逐嬉戏

或在滩涂边觅食

叽叽喳喳的声音，给原本过于冷清的

江岸

平添了许多热闹

一只大胆的麻雀，倏地一下

飞进阳台

蹦跳着靠近我，也不慌张

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像是猜测，又像是辨认

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去年

常常站在窗前发呆的

那个人

6、我喜欢缓慢的事物

几粒枸杞在杯中，渐次下沉

泡胀的纹理，状若宁夏的地貌

午后的空巷静谧，腾给了过路的风

野百合在山道边，独自开放

一只低飞的卷尾雀，不小心撞歪了它

仅过了一小会儿

它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崇福禅寺内的和尚，常年素食

身体瘦削且单薄，青灰的袍袖

能甩下一串梵音

族谱上的人，躺下已经很久了

祭祖的时候，他们的名子

才会被后人舔着手指，一一翻动

我喜欢缓慢的事物

喜欢这喧嚣的人间中，少有的

慢条斯理、温文尔雅

正如同眼下南方的梅雨季

期间种下的字或词

不待出梅，就能长出尖细的嫩芽

本版责任编辑：刘艳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