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湿湿的翻上了脚面,皱紧了眉头,心情愁坏了。想着明天的拍摄承诺,依旧执着前往,祈祷雨能够停止。一帧似前世记忆的画面,时常浮现。你撑着油纸伞,不经意的回眸浅笑。淡淡如水,深深梨涡。时光,雨滴定格在此刻,惹无数相思。泼墨了霓虹绚丽,堆砌了思念如雪,温暖游子冰冷的心。
为了圆自己一个民国梦,不顾大雨瓢泼,拖着美和周执意去民国街拍照片。我很幸运,这边只下着毛毛细雨,不但没影响拍摄反而增添了意想不到的韵味。看过电影《一九四二》的朋友,就知道一条以民国历史,巴蜀特色为主题的特色街区---重庆民国街。电影里以此作为重要取景地,街道的建筑也以民国时期的模样修建。当我们置身于其间,仿佛已经穿越回那个年代。街道并不长,国泰影院,新华日报,馨雅咖啡。商店里陈列各式的纪念品,土陶制品和刺绣等等手工艺品,充满的浓厚的怀旧气息。国泰戏院不光保持了民国特色的装修风格,还滚动播放着老电影,把民国风情最大程度的展现。人力黄包车上坐着一个女子,穿着淡蓝色的旗袍,梳着粗黑的长辫,宛若那时的女子清秀可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戴着鸭嘴帽,背着书包吆喝“卖报卖报”。一群学生着当时的学生装和自行车在行人少的巷子穿过,留下叮铃声声笑语。老式相机博物馆,火锅博物馆,民国主题酒吧都是那么具有代表性的存在。解放碑立在中间,还原了旧时的场景。五四路,邹容路,沧白路,八一路,民族路,民权路......。数不过来,尽管我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
我喜欢拍她们不经意的表情,不做作很真实。商店里的油纸伞吸引我,我却选花眼,最终后决定买一把紫蓝色的,得意忘形的扛在肩上。美偷拍我的傻样后递给我看。才发现今儿这身打扮和古香古色的伞显得那么不违和。经过老酸奶店,我不肯走了,把伞递给美,闹着非得尝尝炒酸奶。她和周只好站在店门口等我。眼巴巴的看着整个制作过程,口水一直在口腔里打转,短短几分钟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服务员穿着民国的布旗袍,淡蓝色的。问是不是这她们的工作服,她回答是的。觉得清爽蛮好看。一大碗炒酸奶端在手里,还故意端得老高,诱惑她俩人,想捕捉她俩的表情。哎,失败!这个吸引不了她们。也罢,下雨天,酸奶和我最配!
街上人很少,芭拉照相馆外面木质墙上挂着几幅老旧照片,怀旧经典的色彩。照相馆里面陈列着年代久远的老式相机,这种格局是我特别偏爱的,时常感知自己某天会穿越旧年代。竟还有重庆银行的牌子,周说要进去看看。我问她去这里取钱会不会是民国的金圆券?进去才发现想错了。大厅里摆放着各色丝巾和遮阳帽,并不是真正的银行。周选了几条喜欢的披肩,让我们给她参谋买哪条。比来比去,选了她拿的第一条。人呀,就那样的奇怪,总是对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有特别的好感。

继续往重庆百货商店方向走,这边是国名政府的办公大楼。大楼的门口站着几个身穿旧国民党军官制服的服务人员。我示意周和美趁此机会合几张影,就不必租服装照相了。我有些洁癖,总觉得租来的衣服不干净。啪啪一通照,迅速转移到下一阵地。建议去码头,说石梯子照出来很经典。三人行之前并没有约定穿什么,一个穿着黄衣服,撑黄伞,一个穿蓝衣服,撑着我刚买的蓝紫伞。到了码头,一对黑天鹅恰好在那里游弋。欢喜的唤她们,站石头上,抓拍几张。拍是拍了,回家看到照片才想到,我们生生打搅了它们的约会。
美说也给我拍几张照片,调好自动挡递给她,周嚷着也要和我合影臭美几张。嘻嘻,和我搞怪她还不行,容我得意的笑笑。过来几个照相的,请我给她们拍几张,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举着她们的手机照了好几张,她们看后很满意。我心里暗暗得意,也不瞧瞧姑奶奶的技术含金量。

周说饿了,我和美说去喝点炒米糖开水,这种糖水是我们小时候最奢侈的东西。大街上一听到喊:“炒米糖开水”,馋嘴的小伙伴绝对是齐刷刷的跑出来观望,然后巴巴的流口水。儿时的记忆都是希望和失望并存的,也就是这么矛盾的存在,才会让我们怀念。来到周记糖水铺,要了3碗糖水。我笑着打趣周,周记是不是她家开的,周看看老板去搭讪。老板挺慈祥的,经不住三美女的游说给我们免费添了一碗。其实,这个东西的口味已经没有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想要尝到的不过是念想。
谢过老板,我要去陶罐铺子看插花的陶罐。绕道后街,曾记手工艺品商店里摆满琳琅满目的陶罐子,干花,帽子,墨镜,扇子,伞等等。一进来我就盯着半壁的陶罐挪不开眼,心里喜欢得不得了,想着如果全是我的该多好。店里的提示,不允许照相,可我就是很喜欢这些了,咋办?厚着脸皮征求老板的同意。说我幸运吧,老板是个男子,也不计较我照几张,若换作女老板估计不行。

精致的土陶花瓶让很让我动心,才10元钱一个,可原坯的不便宜。一个有缺陷的插花瓶子,像小时候我家的盐罐子,问老板价格是?他回答四十元。啊,还不能少,我嘟囔也许很多人都欣赏不来这种品质的。老板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我这一窑陶出来就是好几千块,烧出来好的次的都包含在里面。所以呀,像这样的孤品肯定是少之又少,哪里会没人喜欢的。”我噘着嘴卖着萌和老板讨价还价。绕了半天老板说看到几位美女的份上,买一个陶罐送一束干花吧。这样慷慨更让我欲罢不能!咋办?咋办?谁来救我。周用手肘拐拐我,悄悄说:“这个一点都不好看,又那么贵,不要了,走了。”“我不,我就要买回家,像我小时候的东西,满满的全是回忆”。我犯倔,手指头又开始不停地点鼻头,她俩被我的小动作逗得笑弯了腰。老板不清楚她们在笑什么,笑着说:“喜欢就买回去,以后不一定能碰到这种孤品。”就是呀,有些东西就是这样,遇到了就不要错过。像回忆里的那个曾经等候过,痛并快乐过的某人。这一次跟着心走,喜欢就带上走,结束纠结的自己。结果是好的,我带回来儿时的记忆。
走到卖牛皮糖的糖果铺,给老父亲和儿子带了几袋。也叫周和美买些回家,她们买了一些其他的手工糖果。总之,今天我的收获最大。周开的车,我坐副驾一路把玩陶罐,越看心里越是喜欢。她俩说看着都那么丑,还那么贵?白给也不要。我白了她们一眼:“这样的你们不要全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不懂欣赏不怪你们,以后有这样丑的东西,记得给我留下。”心里暗自乐呵,这样她们就不会和姑奶奶争了。

我们撑着刚买的伞,漫步在龙兴古镇。街是老街,青石砌成,细工铺就;房是旧屋,悬梁挑檩,乌瓦白墙,小镇让人回味。丁字拐老街的一排用粗大的木柱、木梁、陡拱、木椽及乌黑的泥瓦搭成约四五十米的雨廊,让歇息的人们避了雨的淋湿,避了太阳的暴晒,享受阴天的清凉和风的吹拂。老街的街道形成时间隧道,让人们从新式城镇穿越回老的街区,梦回明清时代。古镇虽历尽沧桑,但文化遗产保存完好,共有八大群体,七十多处文化遗址。典型建筑有古庙、古寨、祠堂、老街民居。建筑风格不同、造型独特,具有古朴典雅、庄严凝重、神秘清幽的特色,显示了古镇深邃的文化内涵。在数百年间,龙兴也出现过不少望族大户,现在的刘家大院和贺家寨可以证明这一切并非子虚乌有杜撰的。老话说是贺家是当地的土著大户,刘家则从璧山来此成了老贺家的长工。以后独立单干,靠贺家支助的八百两银子发家,遂成龙兴有名的富绅。
刘家大院坐落在老街,三开间门脸,四层进深大院,深褐色的中国漆,白色粉墙,窗小,窗棂密,仅三四进中间有一狭小天井,采光不太好,有点阴惨惨的。加上屋里摆设的老式家具,散发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更觉寒气逼人。唯中堂大厅挂着一幅对联,给晦暗的刘家大院增添一丝喜气。对联内容富贵洋溢,明显阿谀奉承的口气,是乡绅祝贺刘家姑爷五十大寿的:宵汉鹏程腾九万,锦堂鹤筭顷三千。横额却是一块匾,题的三字:鹤鹿春。文字喜气,承载文字的牌匾却是新旧鲜明。悬挂对联的木板油漆尽落,只勉强认得出字,保留了历经数百年风雨的本来面目。横匾则油面刷金,显得金璧辉煌,与沉重的古宅不相匹配,明显是人为粉饰,画蛇添足。

古镇保留了许多传统的民俗活动,如身歌、腰鼓、川剧坐唱等。不逢场,镇里就幽静、恬淡。临街的铺面依然营业,却少了顾客光顾。没有买卖,人闲,端条凳在门前坐了侃龙门阵,间或就响起爽朗或是隐晦的笑声。有人客走过,龙门阵暂时中断,齐齐将眼光对准了路人,从街的那头迎过来,又在街的这端送走,随即收回眼光,评价路人的像貌神态,估谙路人的来龙去脉,要么延续刚才的话题。一位上了年纪的剃头匠在两条老街相接的丁字拐处摆开摊子,在另一位同样老者的头上施展他的顶上功夫,动作熟练而轻巧。剪子与头发接触的声音有韵律有节奏的响着,一下一下拨动心灵深处记忆的琴弦。
继续往前走,手的左侧是一座寺庙龙兴寺,右手却是一栋戏楼。我为戏楼躲过文革浩劫而幸存感到欣喜,为戏楼的建造工艺感到折服,同时也为将戏园子和寺庙结合在一起感到百思不解。佛门从来都是清静之地,怎能容了红尘乱世的恩恩爱爱,生离死别在自家的门口演绎。这岂不会搅了僧人功课,乱了和尚心性?就是做法事也不该在戏台上进行呀!问了坐在戏台前面的凳子上的居士老太太,她也不明就里。现今已不再这里演戏,只供了禹王牌位,建筑尚存,疑问也永存。私下揣摩,也许仅仅只是龙兴的地域特色,地方风俗,甚至仅仅只是一种嗜好,一种习惯。而这种嗜好和习惯一直在延续。紧临龙兴寺老祠堂改建的华夏宗祠,在几乎相同的位置上同样筑有戏台性质的楼阁,尽管戏台前空地狭小,几无安放桌椅板凳之地,明显不具备演出功能。或许龙兴人固执的认为,在公众集中的地方,就该有个戏楼子类似的建筑才正统,合心目中的标准。人在底下进出,戏在楼上扮演。戏楼雕梁画栋,做工精细,人物花草,历历可数,经数百年而不朽,至今基本完好。奇的是左右各有带顶围廊,一楼一底,似伸出双手将戏台搂住。想象当年,川戏锣鼓敲得震天响,跑滩的艺人在台上卖力唱念做打,周遭围廊、院坝就排开八仙桌,坐满四乡八村、周围赶来的戏迷。自然那一杯盖碗沱茶是少不得的,面前也搁了一小堆沙炒花生,一小堆焦盐瓜子。有讲究的大户人家,是要加碟京明果,加碟米花糖,甚或还有碟敲碎的冰糖。一边品着,一边嗑着,一边嚼着,一边聚精会神的瞧戏、感叹,颇有天下太平,乡民同乐的味道。

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天的游客很少。我偏就喜欢这样的天气,不但可以避免人流,也可以慢慢的安静的欣赏古镇的宁静。一个小饭馆门前热着井水豆花,周说我们吃碗豆花饭吧。好吧,歇歇脚,吃了饭再走。“老板,先来三碗豆花加青椒调合,菜单送来点菜。”周说她这几天在减肥,可在我们面前已经念叨了几次饿了,要吃豆花饭。我们笑她明明是在假减。
饭后,周说坐坐,等她抽根再走。自己手里有车,不急于一时。我和美同意,三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听饭馆里食客的闲聊,看老街的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