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知府在衙门前的广场摆酒送行,这新民所有商贾富户,官宦衙役,都拥到广场之前,与张作霖统领告别。看着这熟悉的砖砖瓦瓦,想起无数次沙场剿匪,英才不由得留恋起这个地方。还是张作霖更有抱负:“走是为了回来,去边上是为了能到中间,咱就是要一屁股回到沈阳,这奉天将来就得咱们压地面儿啊。” 在军官会议上,统领斩钉截铁地告诉大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现在机会还没有到,气只可鼓而不可泄。” 这统领的话,总在英才的耳边回荡。
只见张作霖统领接过知府的酒,敬天敬地,敬大家,然后一饮而净。他双手抱拳,向大家告辞,正要上马,忽然新民商会的江雨四会长,拽住缰绳,断不让走。“统领老爷,你这官升得快,人马增得多,可欠账不能不还吧?”闹得张统领在那人群中尴尬得不得了,汤玉麟在旁边就要发横,被张统领拦住,然后问道:“江会长,此帐定不会赖,不知你说得是那一笔?”江雨四拿出借条,一二三四地算起来。沈知府马上将事情全兜起来:“江会长,此帐算在府衙,待我慢慢还来。”说罢,拿出朱笔,书写欠款字据。这江会长还是不依不饶,非把那日子也要写进去。闹了半晌,总算了结此事。那钱粮官吓得屁滚尿流,只顾向张景慧赔罪,把个张景慧气得脸色铁青。“诸位父老,是雨亭疏忽,在此给大家赔罪,也请沈知府海涵,我等营兵,就是这辽西百姓的子孙,这些年全仗新民父老恩养,此情永不能忘。”一番话,说得众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英才想:“笼络民心是大事,就像统领那样,啥时都不能忘呀。”
张作霖率兵北移,他把张作相一千多人马放在郑家屯,汤玉麟屯兵哈拉乌苏,而大部分兵力安排在洮南府,以作南北呼应。原来驻防洮南府的孙烈臣几百人,也统由张作霖指挥。这回徐大帅调兵北上,就是要解决一股俄蒙骑匪。他们人数众多,武器精良,机动灵活。打着蒙古人的旗号,可那一多半人是俄国的哥萨克骑兵。在军官会议上,英才还是第一次看见统领的脑袋摇个不停:“打仗杀敌不怕,可这几千里的范围,粮草给养如何保证?” 血洒兴安
转眼到洮南就一年多了,张统领亲率队伍把骑匪从草原赶到了兴安岭北侧,他们暂时退缩到阿尔山到呼伦一带。前路巡防营这五千多人马,减员了十分之一,“这冰天雪地又没吃没喝的,怎么打仗啊。”
汤玉麟每次回到营地,都要大发一次牢骚。不管多么艰苦,这仗打得还算没有把士气打掉,因为士兵们都信任张统领,这个小个子,每战必身先士卒,几千人马的统帅,只要杀敌,总是冲在最前面,从不退缩。
英才的队伍一直跟着统领行动,艰苦的战斗使得减员不断产生,二慧和另一个帮带报告说,部分士兵之间也有了矛盾。英才想的很多,可他认定:“只要是做事讲公理,理就进了心,那脑子就清,为官要正,那兵就硬。我和他们当面谈。”要说英才这三百人的骑兵,那是个顶个的棒。你说,全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连过二十二的都没有。原来汉族有一百人,蒙族有一百人,满族八十,朝鲜族二十人,还有两个二毛子,三个鄂伦春。前些时候,鲜族小伙子实在馋了,在外面抓了几条狗,想让大伙房给炖了,火头军跑来告状,英才怒火冲天:“满蒙两族是禁止食犬肉,穿犬皮衣的。我在这儿当管带,他们竟然如此放肆,这几个小子是自找苦吃呀。”当把他们叫来后,齐唰唰地跪下了,他们说:“管带,怎么处罚都行,千万别把我们撵出去,无论生死,这里是我们的家呀。”再也没有这样让人感动的语言了,英才没有处罚他们,只是说:“大家都是兄弟,你们总不能为点吃的就去伤那二百个弟兄的心吧!”以后再也没出现这类的事儿。
因为这次剿匪,那特木勒和白音达莱的骑匪除了俄军就是蒙古人,队伍里随口就叫蒙匪,使得蒙族士兵觉得受了污辱,另一方面和骑匪作战,一部分人也有想法,所以执行命令怠惰,作战受到影响。英才决定利用早操后和全营讨论一下。出操结束,英才把大家留在操场,“今天提三个问题,一、你们是谁?二、我是谁?三、咱们大家是什么?”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后来有人开始回答:“我们是兵,你是长官,咱们大家都是军人。”英才对大家说:“说得对,你们是兵,那兵是什么兵?”“当然是官兵。”“官兵是做什么的?”“报告管带,官兵是按衙门老爷,按长官的命令办事的。”“还有呢?”“剿匪,杀敌。”“对了,官兵的责任就是对内剿匪对外杀敌。”“杜立三这匪叫什么匪?”“杜匪,···”“那特木勒和白音达来是什么?”“骑匪···,蒙匪···,俄蒙匪?”英才大声说:“我是什么兵?满官兵?你是什么兵?蒙官兵?”他又指着其他人:“你是汉官兵?还有其他族的,怎么讲?”士兵们相互看着,还没有听懂英才的意思。“只要进了大营,我们就不分民族,穿上这身兵服,大家就都是官兵。官兵的对头就是匪,是祸害百姓的匪。那匪也是不分民族的。那杜立三是汉人,他一样祸害汉人,特木勒、白音达莱是蒙族,他一样抢夺草原上的人们。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做?”“杀掉他们,消灭他们。”“对,官兵就要杀匪,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是毫不犹豫的事,是必须做的事!对于敌人决不能手软,可对于自己弟兄,要怎么做呢?”“同生死,”“好,今后我们剿匪,剿的就是匪,没有汉匪,满匪,蒙匪的区别,今后只叫骑匪。”全体官兵鼓掌,上下无不佩服。英才又说起来:“还有,我是官,帽子底下两个口。一个口和大家一样要吃饭,另一个口就是要说,把大家说明白,给大家讲清楚,这样我们才能打得狠,打得赢。我们都是兵,兵是什么,兵是扛枪吃粮领饷的。用什么来扛枪?用身体,用脑袋,用这条命啊。既然大家都是提着头来的,同生死共命运,那我们就要比亲兄弟还要亲!我既然是官,那就是领着你们去拼命的,要记住,在前路巡防营队伍里,只有冲在前面的军官和不怕死的士兵!没有孬种和胆小鬼!”其他营的士兵也围了过来,有节奏地喊着:“好,好,”张统领一直悄悄呆在后面:“我的弟兄们要是都这样,还有拿不下的东三省!”
十一月的兴安岭,白雪皑皑。探子报来特木勒和白音达莱已经分兵两处,这正是消灭他们的好机会。 英才的一营人马,在一个叫赫斯哥乌拉的地方紧紧咬住了白音达莱这伙人。 白音达莱一看,甩还甩不掉,张作霖的骑兵,一直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他。用原来的老战术也不灵了,什么套马杆,拌马索,打零崩的事都没了。官兵们像攥拳头一样,把部队团得拢拢的,没有小队伍能让他钻空子吃掉。英才本来计划好,一出林子就包抄,没想到这小子打开了阵地战,他的俄国兵带来了那种粗管的马克沁重机枪,这种机枪每分钟发射六百发子弹,是军队里威力最大,也可以说是最凶狂的武器。你可想而知,他们居高临下,突然射击,“哒哒哒,”那个火力密集的,让人抬不起头来。冲锋时,英才的二十几个部下被打翻在地,另有三十多匹马也损失了。这叫赫连管带那个窝囊呀,从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他叫来张二慧:“你带几人,想办法摸上去,抓个活的回来,看看白音这小子还有什么鬼花招在等着我们。”
大兴安岭,绵延上千里地。苍松翠柏,白桦黑榆,密密丛丛地覆盖着像虎脊一样的山脉。山里的飞禽走兽,珍花异草到处都是,心静的时候,看那山林沃雪像锦绒一样,让人暖洋洋的。“我中华大地,这锦绣之处,多么令人陶醉。要不是剿这些毛贼,在这大山里游荡,那该是多么心旷神怡的事啊。”英才每每感慨,他手下的这帮关东爷们,个个也有同感。
流匪就是流匪,你在这还等着呢,人家早就又跑了。张二慧也够机灵的,一抓就是两个。这俩倒霉鬼,看到有个狼套子套住了一只狍子,正在解套子,就让二慧逮了个正着。一个俄国兵,叫萨沙,另一个是巴尔虎的牧民叫仁钦。仁钦是个老实巴交的牧民,他家的羊群叫特木勒的人全给吃了,仁钦苦着脸对英才说:“就是给不了钱,我只好跟着队伍讨要,这不,连人都搭上了。”萨沙在中国呆了快十年了,那中国话讲的流畅极了。“我的家在俄罗斯的顿河,我们的沙皇让那里的哥萨克都当兵去了。我们世代是奴隶,只要当兵就能变成自由身。我十七岁来西伯利亚,过来奉天,整整十年了。”他喘了口气:“父亲,祖父,哥哥,都战死了。”他这是指日俄战争,“我想,大概这里也是埋葬我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英才问了很多,这个萨沙,凡他知道的全交待:“这特木勒和白音达莱现在还有一千多人,其中有六百多俄国军人,假冒蒙古人,你看,我的胡子都不让留,我们的指挥官是萨瓦克上校。在呼伦正在修建一个山上的堡垒,也就是要塞。俄国准备提供两门最新生产的大炮,威力特别大。现在队伍上有一挺重机枪,还要再运来五挺德国造马克沁重机枪。听说已经到了哈尔滨。”英才一听,这还了得,这伙匪徒真的要是装备上重武器,那得死多少人,才能攻下他们的据点!英才决定马上收兵,将这个情况火速报知张统领。他叫人将死去的马匹全部都堆到一处,用松树枝盖住,上面再洒些雪,前面立了一块牌子:“奉天巡防营前路战马之墓”。然后将死伤的弟兄全部带上,让张二慧帮带率队前行,自己带着十几个骑兵殿后,快速向洮南府返回。
英才万万没想到,在这回去的路上,竟给他留下了永远难忘的记忆。天色将晚,打前站的人马已经到达预定宿营地,英才想抄个近道,刚一摆缰绳,连人带马,就掉进一个雪窝子里。在这大山里,凡背风的地方,就容易形成雪窝子。你要看表面,平平整整,其实里面几十米深的积雪,一般掉下去,准没活头了。跟着英才的十几个弟兄,一看就急了,也要跳下去。亏得他这队伍里,有个士兵是山里的猎户出身,马上制止他们:“一定要先找着雪窝子的边缘,然后再顺着往里挖雪,否则大家都跳下去,也无济于事,下一个死一个。”他又提醒大家:“刨雪的同时,咱们要喊着管带的名字,只要他能听见,就多一线希望。”人们按照那个有经验士兵的指挥,开始拼命地挖起雪来。
英才在雪窝子里,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子,他的马,那匹“云中飞”,也使劲地在雪堆里蹬踏,它要挣扎出一个空间,它还要救出自己的主人。外面的人看见雪在向下漏,“就在这儿!”人们奋不顾身,拼命地用手刨。兴安岭的冬夜,零下四五十度,要说多冷,那熊瞎子还有冻掉耳朵的事儿。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前队的人马回来接应,看到这情况,急得二慧都快晕过去了。马上组织人轮换刨挖,终于他们看到了英才管带,像睡着了似地坐在雪堆里,那“云中飞”卧在他的旁边,紧紧地围着主人,它的头贴着英才,还在向它的主人脸上,哈吐着那仅有的一点温温的气息。人们先拿雪把英才的全身擦了一遍,再用酒又为他擦身子,然后用毛毯把他裹住,使劲地给他灌酒。二慧不停地呼唤着“英才少爷”,可是,英才使劲闭着眼睛,没有答应。

作者简介 :赫连佳新,笔名秋叶。是中国北方有影响的作家和诗人。他在文学作品中曾以佳新、小成、赫连、秋叶署名。赫连佳新是中共党员,满族,共和国同龄人。研究生学历,高级工程师。生于东北,成长于内蒙古,曾经在经济领域工作多年。他作品主要以文学著作和诗词为两个方向。文学作品突出的有超长篇历史小说《关东秋叶》(已出版一、二、三部,四、五尚在创作之中。整个小说为五部,四百五十万字。) 赫连佳新先生的文学作品坚持对历史的尊重,突出爱国主义,着眼于普通人的真善美,在文学作品中注重对科学知识的传播。他的小说涵盖三个阶段,即历史、现在和未来。《关东秋叶》(1887年-1939年),是一部超长篇历史小说,是描写东北人民,在“九一八”以后,自发组织的“义勇军”,进行抗日的故事。《叶赫食府》是表现现代社会普通老百姓的故事,小说努力表现中国老百姓,那些社会底层小人物生活中的遭遇,和他们内心的纯真善良的品质。而三十万字的小说《翡翠公主》,是作者进行的新的尝试,介乎于历史和现在的穿越爱情故事。赫连佳新先生近期开始构思《科幻奇案系列小说》,现在已经由中国文联出版社,重点推出了《电脑骑士》、《幽灵球队》两本小说集,而后面更加精彩的《贝湖魅影》和其他的故事也在创作中……。这个奇案系列,是描写世界科技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离奇案件,以及社会对向未来发展,产生一些令人担忧科技事件的科幻小说。在文学创作的另一个方向,他以秋叶署名的诗词,已经深入人心。近几年诗人的诗作已经多达几千首,他的诗歌细腻优美朗朗上口,为很多的诗友所爱。诗人秋叶(赫连佳新)特别对古词偏爱,他的百花词是很多诗友的最爱,诗句优美,不拘泥于格式。而他的散文诗则偏于叙事,把对祖国、家乡、人民的热爱,表达得淋漓至尽。《关东秋叶》一二三部,经内蒙古广播电视台制作,已经成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广播小说形式,广播小说已经在中央电台《作家栏目》播出,在各省的广播电台和新媒体都已经和正在播出,反响极为热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