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娘(二) 文/崔芬

大娘家的然胡桃不像扁桃和离胡桃那样在暑假前或是暑假期间就可以吃了,也不像那两种桃子长得大而且好看,浑身都是毛不说,个头小,颜色暗,就是熟透了那红色也没有人爱,好像那一层毛生来就是专门遮挡红色,给人一种深重沉稳的感觉。满树的桃子远不如满树的桃花好看。眼看就要放暑假了,然胡桃还没有蒜头那么大。不知道大娘是不是不喜欢然胡桃,其他桃树上都没有然然胶(从桃树上渗出的色泽鲜亮透明的胶状物),然胡桃树却从树根到树梢遍及树枝随处可见大块小块的然然胶,树叶都被虫子吸允得卷在了一起,有的干脆蜷缩成一个小圆疙瘩,不到五月就有黄叶零零散散地飘落,不该夭折却已经夭折的叶子根本引不起大娘注意,倒是紧挨着然胡桃树南边的一棵大花椒树倍受大娘青睐。
每年春天都看见大娘给花椒树根旁挖一个坑,铲几锨绵羊粪便埋进坑里,用锨拍得光滑结实。然后用锨端来土,围着树根修一圈土梁,再提一桶水倒在树根处。一簇簇红彤彤的花椒真的比那结得跟蒜辫子一样的然胡桃好看千百万倍。花椒熟的时候大娘先端一个凳子放在花椒树跟前,再回去一手提篮子,一手握剪子,低处高处红得耀眼的珍珠般的花椒乖乖地躺在了大娘的篮子里,同时,大娘的手上也流出了比花椒看起来还要耀眼的红红的血。
大娘把剪下来的花椒晒在一张牛皮纸上,黑黑的花椒籽一见太阳就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大娘就把摘干净的花椒分给左邻右舍,腌萝卜,泡辣子,煮狗肉……一个小小的北庄子里的六七户人家,谁家都离不开大娘摘的花椒。大娘去给人家送花椒,只简单地说一句:“给,腌咸菜”。 每当大娘送了花椒,母亲就买一些小茴香,把花椒和茴香分别在锅里炕干,放进石头窝窝里用石头锤锤砸成粉末,用纱布过滤,过滤出的渣子再继续砸,直到砸完。母亲一边把调料面往玻璃瓶里装,一边说:“这么多年了,多亏你大娘家的花椒,省了不少钱”。
“你把面和好了没有,我现在就烙,快点。”大娘站在我家大门口喊我母亲。
“妈呀!我咋忘了,你大娘说今早烙单饼,我只顾炕调料了,唉……”母亲洗了手就去和面。

烙单饼是大娘的拿手绝活,母亲说她无论如何也擀不了那么薄。大娘每次烙单饼都要问问大家,想吃的就和好面借着大娘的手艺过过瘾。大娘家有烙单饼的专用鏊子和翻饼的翻饼杖。烧鏊子要用软柴,麦秸、玉米叶子或者干草,火候要拿捏好,不能大也不能小,柴放进去一定要铺均匀。大娘一边擀饼一边指导烧火的人,再抬头对端着面盆等待烧火的人说:“面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比捏饺子的面软一点就刚刚好”。听大娘一说,端着面盆的人就揭开盖面布捏捏自己的面,有的说我这个差不多,有的就回去往软的调,有的就回去加面。大娘在面板前一坐就是一大晌,擀了这家擀那家,给谁家擀谁烧火。看大娘这么累,母亲就说:“这样不行,你大娘太累了,手腕、脖子都受不了,更不用说腰了,我一定要学会擀单饼。”

我母亲和我大娘本该就是远房堂姐妹,又嫁给了亲兄弟,做了妯娌,可我母亲还是把我大娘叫姐姐,从来不叫嫂子。母亲说:“先叫后不改,叫姐姐亲”。所以,大娘家的孩子都把我母亲叫姨,把我父亲叫三叔。我家的孩子却叫大娘大爷。大堂姐找了婆家,那边的人说:“弄不懂他们的叫法,有三叔没有三婶,有姨没姨夫”
就这样相互体贴的堂姐妹,亲妯娌却被我的调皮野性弄得很不愉快,都怪那一树然胡桃。
(未完待续)
编辑:高玉虎
作者简介
崔 芬:陕西西安阎良人,阎良作协会员。喜欢文字,善于用文字表达情感。有拙作发表于《西安日报》、《今日阎良》报及各大平台。有诗作收录于《中国当代优秀诗人诗集》和《慕色中的城步》。有童谣收录于《西安市2018年优秀童谣评选获奖作品集》。有论文刊发于多家杂志。写作主张:不动真情不动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