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情思今犹在——忆表妹(外一篇)
文/王 越
我家老汤
——记我和老汤的美好生活
现在抗击新冠疫情的日子里,寻点儿开心的事,就想起我们家老汤。“老汤”姓汤,电影“地道战”里汤司令的“汤”,但可不是大汉奸,正经的“良民”一个!在外人面前我叫他老汤,在他家里我只能直呼其名,因为“老老汤”还健在(我公公)。而私密里我称他“汤哥”,这个称呼从认识他起就这么叫了,而且自然大方,一点没有违和感,为此办公室的女同事听了很是惊羡,说:“王姐,你和姐夫还真恩爱,我从来没叫过我们那位‘哥’,都是‘老王老王’的。”
说起我家老汤我满眼满脸都是幸福感、甜蜜蜜,那位说了,都年过半百了,还秀恩爱,“撒狗粮”啊!下面我“总结”一下,看值不值得说说,呵呵……
老汤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由于生下来就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挨饿,上小学又赶上“文化大革命”停课“闹革命”,曾被称为“耽误的一代”。虽然没受过高等教育,但老汤说话总是不急不慢,不温不火,在他面前好像没有过不去的事。
他身材中等,头发不少,但慢慢爬上的白发显示出岁月的霜降。看着老汤高挺的肚子,我说他像个“大肚子弥乐佛”,正是那句对联儿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老汤的性格也像其人,不会发脾气。
老汤比我大四岁,“长”就得让着“小”,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我们家似乎成了“公理”。即使我怎么“挑衅”他,他都不会发作,一次,我把身子架在他后背上,压着他走路,一边撒娇地嘴里喊着“难受”,老汤嚅嚅地说“那你压着我,我就好受了?”。我曾问老汤:你小的时候被你爹妈打过吗?他呵呵说:他们不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听到这里,让军人家庭出生的我也好生羡慕了,我可是“棍棒下出来的‘孝女’啊”!
别人家一般多是男人在外风风火火的,女人在家打理收拾,而我家是典型的“女主外男主内”。这不,今天一早我家厨房地漏冒水,我回到家,老汤正爬在地上淘水擦地呢,我去联系物业工人,工人来了我递烟倒水一通应酬,工人修好,老汤接着一通忙活,收拾“残局”,忙得不亦乐乎。
老汤大智若愚,闺蜜都说“要是太傻的人你也看不上”,说的没错!
老汤记性很好,是个心细的人。我的东西都是他帮我收,帮我记,我一找不到东西就问老汤,老汤基本都能找到。有一次起床后,我的眼镜找不到了,手机也找不到了,就嚷嚷着“眼镜呢”“手机呢”,老汤腾地站起来,一边嘴里说着“又找不到了”,一边翻东挪西,终于,眼镜在床头柜逢隙里找到了,手机在洗手间的梳妆镜里找到了。对我的丢三落四、大大咧咧,老汤有时也很无奈,总是又幽默地说:“你尽把东西藏起来让哥找,给哥出难题。”呵呵……
老汤小事不计较,大事不糊涂。去年,我听信一个当销售的朋友的话去泰国看房,机票酒店订好了,我和老汤“自由行”去泰国曼谷,我之所以带他一个是踏实,更重要的是他能给我出主意,帮我把关。当地房地产销售一通“公关”说服,我正打算签合同,征求一下我家老汤的建议,老汤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同意。然后一五一十地说明原因,弊多利少,最后终于勒“马”于悬崖之边,合同没签成,事后庆幸亏得有老汤,不然又遭遇投资“滑铁卢”。
老汤没车没房没存款,我称他“三无份子”。他也笑笑不恼。有时候我们逛街,碰到这个想买,那个想买,看到无助的老汤,我就逗他:汤哥你有什么?老汤说:“实在不行,哥给你卖肾!”我听了哈哈一笑,对他说:“汤哥得好好保护你的肾,那可是咱们家最后的家底。”这成了我俩的经典保留段子,呵呵。
老汤的性格开朗和他的生活习惯有关系,老汤每晚睡前要在手机或I-PAID上听相声或看小品伴着入眠,作为“枕边人”的我,也跟着“沾光”观看,有时节目没演完,那边已打起了鼾声,您说这样的人一天哪有愁事入梦?无疑这些段子小品也培养了我和老汤的幽默细胞!
我和老汤一起做饭,那才叫“热闹”。我爱指挥,我负责安排吃食,比如,今天炒个香菇油菜,炖个鸭血粉丝白菜豆腐汤……,老汤负责执行。姐妹们说我们家就缺一个“执行者”,“时事造英雄”,有“执行力”并“愿意为之”的老汤,在我家可是如鱼得水,使我们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但是也有“闹矛盾”的时候,比如我有时“强硬”地指挥或者干预,他正炒着菜,我过去放把葱,或者往锅里倒点醋。虽然不乏我的“高明”,但是老汤就撇嘴,这时候我就采取“冷处理”,要么自己动手做,要么知趣地“收嘴收手”。别“打击”了执行者的积极性呀!俗话说:“不吵不闹不夫妻”,日子就在“冲突”与“妥协”中进行着。
至于做菜风格与品味,我是北方人,做菜喜欢放葱姜蒜大料花椒等“全作料”,老汤认为破坏食材原有的味道,他喜欢“清淡”。我俩自然少不了争执,后来都觉得对方也不无道理,于是各让一步,取长补短。老汤跟我学炒青菜的时候放点蒜末起锅提香;我跟老汤学广东人(他母亲是广东人)煲汤方法,猪肉骨头煮汤到七八分熟时,把番茄或者土豆用油煸一下放进汤里提鲜。我俩不但求同存异,还相互“买好”。我喜欢炸个花生米呀,炸个豆腐泡呀,炸个排叉什么,北方人爱吃的,老汤就夸我:“大师傅来了”。南方基因的老汤不会包饺子,我偏和他包,我调馅儿,和面,擀皮儿,让老汤包,他开始包的饺子趴着,后来越来越有形,我就夸他:“汤哥的饺子比我包的还好!”今年春节,我在日本的同学把我们包的饺子拿给他父亲吃,他爸直夸好吃,九十四岁的老人一口气吃了八个!就这样,厨房里奏响了协调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老汤特别爱收拾,也会收拾,这不,刚剁完饺子馅儿,老汤顺便就把案板拿下来用白酒点上火,边烧边消毒,直到擦拭得干干净净。我对他的“特别方法”很是佩服,不忘了夸一句“到底是男同志,干什么都像样儿。”呵呵。
别看老汤长的胖墩墩,不爱走路,却爱干活儿,也会干。老汤特别爱收拾家,现在全民“抗疫”在家隔离的日子,老汤把家整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这不,昨天刚收拾了一个阳台,多年不用的东西都归整出来,重新安排,里里外外焕然一新;今天又收拾一个厨房,经过老汤的“妙手回春”,里面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都码放得整整齐齐、利利索索。又是连扫带擦,一通忙活。胖人爱出汗,干完了就出一身汗,可他也不使蛮劲,累了就歇歇,不跟自己较劲,这也是老汤永远保持充足“战斗力”的原因。
老汤的“爱干净”还体现在车上,总是把他的“座驾”、我家的爱车打扫擦拭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次一个朋友坐上我的车,一路上都在夸赞我家的车怎么干净整洁,说的我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呀,夸的是车,美滋滋的是我的心里啊。
朋友都说“你家老汤特粘你”,老汤做什么都愿叫我一起共同完成,比如洗个被罩铺个床单,老汤让我跟他一起拉平、晾晒、铺床。老汤还爱向我“汇报”,那天厨房里“哗啦”一声,我预感什么东西摔了,这时老汤喊“越……”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应付着他的话。过后我去问他:“汤哥,你吃饭了吗?什么东西打碎了,”他喏喏地说:“刚才打碎了一只碗。”我忙说:“没事,没砸到脚就好。”女人有时得装点傻,该聪明的时候也得显出聪明。
我又何尝不“粘”他!不管是出门旅游还是到超市采买,我都要叫着老汤,有他我才“心里踏实”;哪怕干活系个围裙,夏天抹个痱子粉,喷个脚气水,也找对方帮忙。真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呵呵。
老汤相对别的男人尤显“听话”,有个什么事儿好商量好沟通,不懒不搀,也不刁蛮霸道,相对比较温柔还善解人意,有时“得寸进尺”的我还不时“欺负”一下他。不是腿翘在他身上,就是老捏他脖梗子后头那块肉,嘴里还说着赵本山那句精典台词“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老汤也不急,嘴里嘟哝着“欺负人啊”,呵呵。
老汤跟我一样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只是上辈是外地人,所以我们俩都自称“二代北京人”。“桔生淮南则为桔,生淮北则为桎”,说的是一个物种的生长环境不同,性能也随地域变化而改变。但是这句话不完全体现在老汤身上,老汤除了一口地道的“京腔京韵”的“京片子”话,嗓门也算哄亮高亢,可是脾气性格什么的可不像有些“北京大爷”那样粗犷,甚至“大男子主义”,也许是遗传了老汤父母辈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精致的基因吧,呵呵。
别看我这么“无视”他,可老汤在别人眼里可不能“小觑”哦!在小商店买菜,同样一把小油菜,份量一样重,模样周正的小老板娘跟老汤要的钱就比跟我要的少。后来我跟老板娘混熟了,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当她知道是我老公时吃了一惊,又尴尬地自圆其说:“你老公的皮肤看起来好紧致。”被年轻爱美的女士夸赞“皮肤紧致”,看来老汤真的是“年轻”了!
还有一次我带老汤去泰国旅游,导游交待完行程及旅途安排等事宜,在准备执机托运行李时,只见老汤跟一个年轻少妇打招呼,像是好熟识的朋友,没多长时间呀,八零后呀!我很惊讶老汤的“撩妹”技!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我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心里只有老汤,像坐进“保险箱”。于是好好表现,照顾、配合,甚至服帖,及尽其所不能。没多久,我的“能力”显现出来,旅行团成员们都知道我“见多识广”,团里的少妇们都争着加我微信,要从我这里“取经”,也“彰显”出我的魅力。
从那以后,我可不敢“怠慢”我家老汤,丝毫也不敢“松懈”,我家老汤可是我“手心里的宝儿”呢!呵呵。
胖人都免不了有“三高”(血糖、血压、血脂高),我家老汤也不例外,还有脂肪肝,我真为他担心!除了叨叨他少吃点多动点(老汤爱干活儿,却不爱走路),拉着他出去走路,有假期了带他去国内外旅游(老汤在旅游的时候腿脚最利落,走路劲头也最足,呵呵)另外给他买降血压、血糖、血脂的药和保肝药,不惜花钱与跑腿儿……
至于夫妻生活,这可是个私密话题。科学研究证实,有健康良好的夫妻生活,对中年甚至老年夫妻,在维系婚姻关系,甚至维护双方身体健康都大有裨益。所以我和老汤在安全、卫生、健康的基础上,保持有规律有节制地夫妻生活,既协调了感情,又滋润了爱情。老汤有时“发懒”,我就“哄”他,说这对男人预防前列腺病有益处,实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呵呵。但也要鼓励,软硬兼施哦!
老汤喜欢瞧热闹,大院里有个文艺晚会,干休所演出个节目,社区居委会搞个活动什么的,老汤都热心参与,乐此不疲,我也跟在后面,“夫唱妇随”,把我这个爱宅家的“孤独症”毛病都改好了。受气氛感染熏陶,后来我在干休所挑头开办了中老年模特队,组织干休所里的老军嫂老阿姨和军人子女们练习模特步走秀,并在文艺晚会上演出亮相,获得干休所老干部和官兵们好评。老汤这时也不闲着,忙前忙后给我们又拍照又录视频,姐妹们都说:“你家老公真贴心!”。
关于我和老汤的婚姻,我九五后的女儿也曾经为我“忿忿不平”,说:妈,您为什么不找一个像我爸一样有房有钱有地位的男人?我说:孩子,等你到了妈妈这个年龄就懂得了什么是爱情。有的东西不贵,也不是名牌,但是它好使它实用;有的人,长相平平,也不是“大款”“大官”“高帅富”,但是他不离不弃,包容你、牵挂你、关心你。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东西好用不好用,只有自己清楚;人适合不适合只有在一起生活过了,才能体会。
总之,跟老汤在一起生活,我舒心踏实,朋友们都说看面相看气色就看出我现在的婚姻生活质量。
我认为夫妻双方,有的强势,有的软弱;有的感情用事,有的理智沉稳;有的勤于家务,有的懒散馋滑;有的主外,有的主内。至于谁是谁非,这不重要,重要的两情相悦,势均力敌,这样就是好婚姻!
人们都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到了这个年龄,“靠谱”的男人不好找。我有不少姐妹,房子车子票子都不差,就是找不到一个“好老公”。什么叫“好老公”,我认为:其实就是愿意和你搭伴过日子,相处在一起互相感觉舒服就是“好老公”。所以奉劝单身姐妹们,要做一个务实的人,活得明白的人!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
姐妹情思今犹在——忆表妹
表妹是山西老家姑姑的女儿,我和表妹一个一九六六年生人,一个一九六七年出生,按阳历,她比我小一岁,按阴历我俩都属马,我是正月,她是腊月,一个马头一个马尾,马的刚烈、帅真、直爽,我俩性格上都有,也都要强好胜。
每每想到我和表妹的过往情节,手足情深,恍如昨日,我们的恩情怨爱,表妹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千里艰苦求学路,与表妹同吃同住同学习
1983年底,我高考落榜,爹妈把我从北京送回山西运城老家的一所升学率很高的重点中学复读。老家的农村孩子刻苦勤奋,励志拼搏,让我去感受那里的学习氛围。这也是父母为培养我的良苦用心吧!那时我吃住都在担任学校老师的姑姑姑父家,与表妹睡一张床,吃一锅饭,并且分在同一个班,就有缘与表妹同吃同住同上课。
那个时候,我是家中老小,正值青春期,又因高考落榜,愈加苦闷叛逆;表妹也是姐妹中的小女,从小就是父母掌上明珠。两个血气方刚的十七八岁大姑娘生活在一块,自然碰撞出许多“火花”来。
表妹是住在陕西咸阳大姑姑的亲生女儿,由于山西老家的小姑姑不生育,所以作为姐妹亲情的大姑就把自己的三女儿过继给了小姑姑,因为表妹两三岁就到了他们家,一直被这家长辈视同已出,亲爱有加。表妹有爷爷奶奶疼、爸爸妈妈爱,而我则远离父母,住在亲戚家,身在异乡为异客。和我相比,她的幸福快乐和优越感自然比我多。
刚去的时候就赶上在表妹爷爷奶奶家过年。他们家在黄土高坡上,表妹的姐夫骑自行车,驼着我一路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颠得我浑身像散了架。
我和表妹是同一个星座,按阳历来说我们的生日每年都在春节前后,只是我比她大了一岁。那天表妹爷爷奶奶说要给她过阴历阳历两个生日,从小被全家视为掌上明珠的表妹想当然地享受其中,已经习以为常。而在我看来这绝对是“特殊待遇”,又是艳羡又是失落,小心思五味杂陈。
这就埋下了导火索,那天早上,在家里烧火炕,农村都是烧大炕取暖,我虽然生活在大城市,从来没接触过这个,但是个性争强好胜的我并不想落在后面,成人笑柄。于是我抱一把柴,表妹也抱一把柴,她嫌我不会烧,我笑她烧不好,一边烧炕一边拌嘴,炕虽然烧成了,但这过程中我和表妹因言语不和,相互动起手来,这事我清晰地记得。
当时我就一口气跑到村边的小池塘去散心,正值晚冬初春,池塘里的水结的冰已快解冻,我顺着塘边踩着薄冰走着,不小心脚下的冰断裂了,我的一只脚陷进冰下的淤泥里,一条裤管膝盖以下全湿了,鞋上也全是泥,我的狼狈相可想而知。我艰难地逃离池塘,走到打谷场,爬上麦垛上去晒裤腿儿。太阳高高的照着,微风拂面,心情因此而快乐。至于刚发生的事早忘在脑后,悠哉优哉地嘴里还哼着歌儿。
这时,看到老远土坡上来找我的姑父,后边还跟着他的一个学生,应该是已考上大学回家过寒假来看望他的,就给“抓差”过来救援了。看到他们着急的样子,我还不以为然,无所谓似的。记得那个学生脸上还用胶布粘了一块,不知是否为找我心急摔的。
事后多年,甚至几十年,表妹和姑父不止一次地提起这段往事,眼含愧疚与不安,满口都是歉意与后怕。而且总是把我当时的年龄说小,“那时你还是小娃,也就十三四岁吧”,可我清楚彼时已十七八了,深深感觉到他们的自责、不忍与怜惜。
开学了,我们回到位于坡下的高中学习,这时就更密切与深入地与姑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一大早,姑姑就得起床给我们做早饭,我和表妹去大操场跑步后上早自习;中午姑姑下班回来给我们赶午饭。姑姑身体不太好,但还是尽可能地改善我们的伙食。
下午放学后,我和表妹轮流漛馍,热剩菜。我俩规定谁那天漛馍,谁洗碗,这样家务活分担着做,让姑姑能省点力。周日为了改善一顿,姑姑给多炒两个菜,我就能吃上自己爱吃的米饭。就着米饭,觉得姑姑炒的菜特别香。我耍小聪明,菜夹一大口,饭却吃一小口,看到我碗里的白米饭,姑父不停地让我“把菜辑(夹)上”。姑姑做的饭菜很合胃口,老家的饭很好吃,至今让我难忘。
在我的记忆中,姑姑做的饭,是我回到北京后,妈妈做不出来,后来周游全国及世界各地,都遇不到这样的美味。唉,也许这就是家乡的味道和情怀吧!
小饭桌上,四个人各把一边吃饭。吃饭时,姑父仍不忘给我们讲现代文学常识、古汉语修辞技巧。他是个资深的语文老师,就像《白鹿原》里的朱先生,有着厚厚一本子的备课内容,并时常告诫我们要多记多看多背诵,才能提高语文知识水平。
表妹聪明,数学比我好,而我偏好感兴趣的历史和地理,尤其是世界地理,英语也是我的强项。我们俩暗中较劲,比着考试的排名。有次她考了全班第六,又有一次她跌到全班四十多名,而我是笨鸟慢飞,名次一直在中游上下晃荡。记得有一次考完试,估计我俩情绪都不好,不知什么原因吵了一架,表妹依仗天时地利,剑拔弩张,我也不甘示弱,咄咄逼人。最后表妹出语惊人:“这是我们家,你滚回你们家去!”
而我早已意识到寄住在人家,因为“理亏辞穷”,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这时姑姑下班回来了,了解了我俩争吵的情况,说道:“你们俩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并对我说:“你也是,哭什么?就跟她说,‘这是姑姑家,又不是你家’!”
这就是护我!当时的我却并不很懂。
到了夏天,老家的蚊虫叮咬,虱窜蚤跳,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姑姑给我做了一个四方小褥子,为了女孩子特殊生理时期的渗露而铺垫的,可是令我惊讶的发现,上面却布满了小血点子,是小虫咬到我身上出的血,还是让我压在身下的蚊虫尸体?我也弄不清。更可怕的是我发现我的衣服上粘了好多白色透明像小米粒大小的活物。在农村没有洗澡的条件,夏天也不怎么洗澡,我是天天要洗澡洗衣,即使端两盆洗脸水也要擦擦身才舒服。可这些卫生习惯却没有妨碍这些怪异的小生物在衣服上任意滋生。我拼命用冷冷的清水反复清洗,可苦恼的是,衣服上的小活物大的洗掉了,又冒出来小的,它们就这样恣性地在我衣服上寄生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拿出来给姑姑看,姑姑老眼昏花,眼尖的表妹大声说道:“这是虱子!”
从来没见过,更没长过,只是听说过,这个东西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姑姑还是拿不准,唬着表妹:“瞎说,怎么可能!”
表妹坚决地说:“是,是虱子。”
姑姑戴上老花镜反复辨认,得到确定,之后让我烧了一盆开水,好一通烫煮,这才彻底把它们从我衣服上消灭掉。后来才知道,因为当时虱子作为农村的四害,大家响应卫生部门号召,积极防备并被消灭。所以,当地人身上已很少见,至于怎么到我身上来,估计是这个鬼东西欺生吧。至于衣服上清洗掉了大的之后,又冒出了那一个个小白粒儿东西,表妹说是虱子下的仔儿,老家话叫“虮子”。直到现在,我还清晰记得那断惊险的经历,感激也感叹表妹当时的坚定判断。
高考结束,我与表妹在各自的城市发展
一年零十个月的紧张学习马上结束,高考前3个月,我必须回北京的学校进行高考前的最后冲刺。那年我以高分被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录取,在老家的表妹却落榜了。听姑父母写信说,表妹在我走后很是叛逆倔强,为了躲避父母管教,任性地搬到学校宿舍与“同壕战友”去住了。那年落榜自是预料之中。
第二年暑假期间,表妹随姑姑姑父到北京来看我们并游玩。得知表妹经过艰苦复读一年后,考上了太原的山西大学。一年多没见,表妹明显地胖了很多,脸上也多了几分成熟与厚爽。我陪着他们一家三口游玩了北京各个景点名胜,去了万里长城,去了雄伟的故宫,还去了天安门城楼和人民大会堂参观(那个时候这里都对外开放)。北京城处处都留下了我们两家亲人珍贵的足迹。
自此以后,我和表妹就各奔前程了。
后来,听说表妹大学毕业,姑父疼女儿想把她落到老家亲戚都居住在此的古城西安,为以后她们一家到西安与老王一家子团聚养老做准备,据说工作生活等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是,表妹谈了个大学时交的对象,一个个子高高,斯文精干的山西男孩儿,表妹的个性,自然意向坚决。姑父母拗不过女儿,表妹那时已怀有身孕,老人家只得认可生米已煮成熟饭的这断感情,同意表妹在太原工作和生活,并为这对小青年奉子完婚。
转眼之间,我们都已成家立业,在彼此居住的城市各自忙碌,联系断断续续,但是表妹一直与我的父母联系甚多,特别从上大学起就一直与她的二舅即我的将军父亲通信联络,汇报学习与学校情况,而且工作后经常出差来北京也到我家来看望我父母,虽然太原北京距离不算远,但是作为表姐的我却因工作繁忙家庭等事由没有造访表妹的家。从偶尔的联系或老家亲戚们那里得知,表妹在太原一所大学里当教务领导,表妹夫也在一家建筑研究院做设计工作,有一个聪明帅气的儿子叫“笑笑”在郊外读高中住校,在外人看来表妹的事业家庭可都算是“美满幸福”。
二十年后,带家人与表妹重相聚
2010年,也就是我从山西老家离开20多年后,我带着女儿和她爸到太原去看望表妹一家并到此参观游玩。那天表妹带着表妹夫的司机亲自来火车站接我们,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表妹家,表妹亲自照顾我们,给我们做饭吃,还陪着我们一路观览旅游,甚是周到有佳,极尽“地主之宜”。
我年少的女儿初次离开北京的家住外 ,有些不习惯,晚上睡觉不是嫌表妹家的床不软和,就是嫌被子有异味,直到她爸带她去街上买了一床新薄被回来才不再闹腾。表妹对此却很平静,“嗯着”“哈着”微笑着,淡然平和的神态和语气,倒让我们因为女儿的娇气有些尴尬。
听说我们要来太原,细心的表妹特意把姑父从晋南的运城接过来,说是为跟我们见见面,更是表妹为见见姑父尽尽孝心。那时姑姑已去世,表妹对姑父尤显尽心赡养,割舍不下。表妹单给我们一家3口腾出一间,方便我们生活;表妹和姑父住一间,睡一张床,经常听到她们父女俩聊天至深夜,我很惊奇这对一起生活了半辈子的两代人怎么还能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隐约听到她们对话,知道表妹是个很聪明的人,很会处理家事。依表妹的工作能力和经济收入,她在家中的地位是很独立很自立的。她对老公对儿子基本是“放养”,爱屋及乌,表妹对老公的父母、兄弟姐妹、侄儿侄女都很关心帮助。在大家眼里,表妹一家的生活幸福完美,让人艳羡。
表妹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大方”,一个体现了她的富足,但更主要是她丝毫不吝惜钱财,尤其给亲人、亲戚和朋友,对同事、同学也是如此。我去太原,顺便会会几十年未见面的老家同学,表妹主动要求作东,一下招集了二十几位在太原的同学,大家相聚甚欢,表妹穿插其间,给我们介绍并拍照,忙得不亦乐乎,
那次聚会花了二千多元,我有些过意不去,表妹爽快地说:到我这里来了,自然由我招待!
那年我侄子结婚,她欣然应邀从太原坐动车赶来,带来厚厚礼金。甚至下了西客站,表妹坐上一辆出租车,短短几公里路,人家跟她要99元,明显被人宰了,我们知道了很惊讶也很气愤,表妹却不以为然,一笑而过。表妹的爽快大方,即使对一面之交的外人也是如此。
可是我们在表妹家居住这半个月来,发现表妹夫却不怎么在家居住,也许是事业繁忙,作息无律,怕影响家人,表妹看来对此已习以为常。与表妹和姑父的谈话中,感觉到爱女至宝的姑父对表妹过得幸不幸福好像有些担心。我们想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生活幸福,也是人之常情,必要的关心甚至担心也许多余。
接下来的几天,表妹很耐心地陪着我们一家3口游玩,跑遍了晋中一带有特色的山西古民居古建筑——平遥古城、晋祠、王家大院、乔家大院、常家庄园。景色美不胜收,人情亲情更让我们留连忘返。
记忆最深的是在王家祠堂,给我们的祖先祭拜是我的一个心愿,女儿的爸有点揶揄地说:“老王家的祠堂,这你得拜。”
见我正踌躇,表妹很诚恳地接过来对我说:“你就拜拜吧。”
我想,这是表妹对我好,想让祖宗们护佑我。于是,我认真地磕头行礼,表妹在一旁悄无声息地给我拍了照片。游览期间,看到这么多美景风光,女儿很是兴奋,大小景点都想拍照,意犹未尽。她爸是个急性子,又怕给表妹添麻烦,耽误她时间。可是表妹神态不温不火,不急不慌,倒是我们表现出局促不安,她却很自然平静地给女儿拍照。她的耐心,不厌其烦,让我们切实感受到她对我们的爱心,很是感激与感怀。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体现晋商庭院建筑风格的王家大院参观游览的一幕。我们走到一处宫殿前,发现有试穿清宫服装拍照的体验项目,勾起了我女儿的兴趣,表妹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鼓励她说:穿上拍一张吧!女儿高兴拍手答着,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我这个老妈,看到这一穿越清朝的生活体验也心里痒痒,像是心有灵羲,表妹笑着对我说:你也穿上试试,母女俩拍个合影吧。我欣然应允。于是大袍,小卦,头饰,高脚靴,小手绢,好一通打扮。我们娘俩穿戴整齐,一出来亮相,哇!表妹拍手笑说:“真好看,妈妈像宫廷皇后娘娘,小宝贝儿像皇宫里的美丽小格格!”于是表妹举起相机,正兴致勃勃地拍着,突然,旁边过来四位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像是老两口带着女儿女婿来太原旅游的,对我们的“奇装异服”一边树大拇指一边啧啧称赞,看到这,表妹礼貌地伸手邀请他们参与互动,先是老爷子上前来与我和女儿愉快合影,表妹也举起相机抓拍这一精彩瞬间,洋人女婿一边拍照一边大声友好地说着:“go on!”我正一头雾水时,表妹笑说:“他让你们继续呢!”我心中不禁被已毕业这么多年又非英语专业的表妹的英文功夫叹服!只见那娘俩也兴冲冲走上前来,兴奋地与我们合影,此时,咔咔咔的快门声与咯咯咯的欢笑声交汇在一起,欢快的场景引得游人都艳羡地朝我们这边看来。这美妙精彩的一幕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兴高采烈、神采飞扬,那真是个愉快开心的下午!
就这样在表妹家住了半月之久,临分别时,我对女儿说:“把给你买的被子留在表姨家吧,让表姨有个念想。”表妹善解人意地笑着接过话:“是的,留着你下回再来还能盖。”
因为女儿要上学不得不回去,表妹真诚地表现出不舍,说:“还有些地方没去呢,比如五台山、应县木塔、悬空寺,更著名的云岗石窟,留着你们下回再来玩吧!”其实那已是晋北了,离表妹所在的太原还有数百里的距离呢。我们很感激表妹的热情与亲情!
中年因病遇困惑,命运多舛遭天憾
表妹对我们这么热情的接待与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实令我感动与感恩。我们已做约定,他日我们再去登门访问,看望表妹一家,并继续走完未尽的旅程。
可令人惋惜的是,我们与表妹的那段友爱相处的温暖时光终于定格成一段珍贵永恒的回忆,我们来日重逢再相聚的美好约定,也只剩下了终身的遗憾。
那是2012年夏天,表妹因子宫肌瘤做了全切手术,听表妹说手术很成功,还热心地介绍同样妇科不适的我也去太原看病呢。这期间我们一直互通短信。表妹当时辞了学校领导的职位,只是代课,为了更好地养病。我对表妹说:“需要我的时候吱一声,我来照顾你。”表妹客气地说:“谢谢,不用了,有儿子放假在家照顾我呢。”
这期间,我和表妹短信互动不断,同是文科生出身我们探讨公文写作经验,交流文学创作感悟,她把到基层做的调研报告发给我看,我觉得她的水平之高,深奥莫测,我是难以企及,佩服无比!只有学习的份儿。
她对我的写作也是多多肯定与赞扬,其中我的一篇题为《婆婆的妇道》的文章,表妹热情积极地赞扬我:“你文章写的真实朴实,饱含深情,彰显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等等溢美、高大上之词,我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我想表妹不愧是有文化有层次的人士,夸奖人都那么与众不同,有品位。我们的通信话题平淡,语气平静,可我却并没有发现这其间已蕴含危机!!!
不久,太原传来表妹意外去世的噩耗!我们听闻都如五雷轰顶,更可想表妹一家已临惊天大难!听亲戚们说,表妹是从27层楼上直落坠地的,只留下两张纸条给他的儿子和老公,一张是“我不再拖累你们了。”一张是“到楼下去找妈妈。”他的儿子彼时还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脑,可却不知道妈妈已与他阴阳两隔!可以想象,她的儿子和老公看见这一切是多么的肝肠寸断,噬脐莫及!
表妹得的是抑郁症,这让我感到很惊讶和莫名的哀伤,依她聪明且乐于助人的性格与爽快的为人,怎么会被抑郁症这种病吞噬!?后来我听人说,得这种病可能和身体内缺乏某种物质有关。亦可能是原来公务緾身,无暇顾及人生的思考与心理的困惑,人们说“繁忙是最好的安慰与治愈剂”,可是当人一下子闲下来,就易迷茫枉然,失去自我。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我是相信的。
听表妹夫说她之前去医院看病,医生给开了不少药,只可惜表妹未遵医嘱服用。表妹去世后,家人从她的抽屉里,发现留下了许多未服用的抗抑郁症药品。出事前表妹已连续20多天辗转难眠!我听到后即悲痛又震惊,为什么在她与我的通信中却一切晴好,心中的阴霾只字未提!!!
据说表妹跟远在咸阳的亲姐妹们(咸阳大姑的女儿)述说了自己的苦痛,姐妹仨准备买好当天的火车票赶往太原,正在姐妹们动身那天,表妹就做了这等“傻事”,等待亲人团聚的消息,等来的却是表妹已命赴黄泉!!!
表妹走了,在她的告别灵堂里,人们见到了她昔日的同学、同事,尤其是表妹夫老家的兄弟姐妹、侄儿侄女,悉数到场,悲恸欲绝,哭声如涛。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大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这样一位善解人意,心思缜密,宽厚仁慈的人儿,怎么会如此离我们而去!大家回忆着怀念着哭诉着她关怀同事下属、帮助老家困难的穷亲戚、热情接待远道同学的到访等,眼前浮现着她生前所做的一切,历历在目。
表妹去世时正值姑父回老家准备颐养天年,大家不敢告诉他这一悲痛消息,怕老人家禁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震撼。一想到此,大家不禁唏嘘、悲叹和痛惜。
表妹走了,45岁的中年仙逝,留下了刚考完高考、已届成年的儿子与经受中年丧妻之痛的表妹夫。她走了,给她的亲人们留下的是不尽的伤痛与泪痕。
岁月如棱,永恒的怀念萦绕心间
表妹走了,她给我留下永远的遗憾与痛惜,在我心中铭刻着一段珍贵永恒的回忆,与不尽的情思!
8年过去了,表妹的儿子已经从英伦三岛学成归国,现与同留学相恋的女友已经完婚,如今在远离家乡的广州市生活和工作,听亲友们说亡妻多年的表妹夫又另心有所属……想到表妹,不禁悲痛感叹:表妹呀,表妹,你怎么会这么傻,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呀?!
表妹啊,您已离开我们整八年,我也由风华正茂的青壮年逐渐过度到知天命即将隐退之年,这些年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先是最疼我的妈妈因病离我而逝去,孩子的爸也“因性格不和”与我离婚,成了你的“前姐夫”,你的“小宝贝”——我的女儿已经欧洲大学毕业归国,准备报孝国家,她是我们国家和家族未来的希望!
表妹啊,这些年我一直怀念你,尤其在遇到心情困惑阴郁的时候,我也在不断反思、静思、冥想……。
每年清明节,我都怀念表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纪念她。
今年又到清明了。
表妹啊,你在那边还好吗!表妹啊,相信天堂里有阳光,天堂里没有抑郁!天堂里有平静、平凡与安祥……
表妹啊,此时夜深人静,你听得到我对你的呼唤与倾诉吗!
纸短情长,悲歌当哭!写到此处,我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本版责任编辑:吴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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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越,北京市东城区发改委退休干部,本人热爱写作,近年来有百余篇文章在“北京晚报”“北京晨报”“解放军报”“人生”杂志等报刊上发表。曾经获得征文比赛一等奖和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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