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老人（组诗）

作者：马开发

（一）爷  爷

爷爷住的是他爷爷住过的木架屋

屋里的柱梁上有他爷爷曾挂过酒葫芦的木钉

爷爷的羊皮袄也是他爷爷穿过的

口袋上还有他爷爷烟锅里的火星迸出时烧过的痕迹

有一对木屐还不知是祖上哪一代传下来的

后跟一块早已磨得平平的了

爷爷每天晚餐要用的酒杯

就是他爷爷用过的白色的陶瓷酒杯

日落收工，看见那山坡上炊烟一起

那酒杯就仿佛靠到他嘴唇上来了

一入夜，他就跟当年的爷爷一样

在那老槐树下一呦嗬

跟围拢来的小伙子儿童们

一边摇着老芭叶扇

一边有滋有味地讲着他一生积累的故事

（二）老奶奶的老屋

风烛残年了

一栋老屋就是不肯拆除

她说那是她精美的首饰盒

她一生最贵重的东西

就收藏在那老屋里

那里面有她作新娘时的影子

有她短暂却无比痛快的爱恋

有她一次次吵嘴后被哄笑的酸甜

有苦日子里永生难忘的美梦

有老伴失去时很想随他而去的悲恸

有暮年善解人意的鸡鸭狗猫

和屋檐下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虽然那老屋里面

只有一张老床一口老柜一张老桌

虽然里面还是当年的几根柱梁

（三）槐树及老人

村头那棵老槐树及树下静坐的老人

让人一见眼酸

槐树不知哪年被掏空

顺着老人的目光

看清的何止一个村落的花甲

那时的少年

转眼成了苍苍老翁

（四）老松树

老松树年年都发新枝长新叶

可老松树的根

就是那千百年来越长越粗的根

有一半长在石缝里

有一半顺着山崖往下伸

扎进山溪

长在北风口

因为长年在风口挺着

其身躯到老都是那个倔强的样子

（五）节  俭

一盏油灯只点最黑的那一夜

一盒火柴擦半年

锄地要用完最后一线日光

在山沟辟地哪怕一丘田只有一蓑衣那么大

一盏旱烟今夜抽了明晨还要抽

一双布鞋今生穿了下辈子还要穿

一勺菜籽油炒几碗菜

一餐过年饭是一年唯一的荤餐

【作者简介】马开发，男，湖北省石首市人。出版有诗集《紫色的山脉》《村头古桑》（中国文联出版社）和《学校管理哲学》（中国地质大学出版社），在时尚杂志《尚雅》、新媒体《诗生活微刊》《现代诗歌诗刊》等多种报刊发表诗作、歌词和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