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乙

在我们知青住家门前是一大片稻田，稻谷成熟的时候飘来一阵阵稻花香，到收割的季节时，那稻子在阳光照耀下金灿灿的。

我们初来乍到，队里不会安排我们下田干这些比较繁重的活路，一般安排我们跟老太婆一起做些轻巧的活，比如匀秧苗、锄草这些，工分也是最低。

   

记得我们刚开始干农活时，锄把都握不来，一上午就把手打起泡了，收工后，我们回家吃了饭全都累得躺着床上不想动，社员下午在门外喊：“知青！出工了，”我们假装没听见，接连几天我们都只出了半天工，后来知青干部知道了，教育了我们，我们才慢慢地跟社员一起一天出三次工：天麻麻亮就出去一次，回来吃了早饭又出工，下午三点左右才回来吃午饭，然后又出去做到天黑。把我们累惨了，一收工我们几个回到家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了，如果遇到这星期该自己做饭就更惨，听见其他姐妹呼噜声，自己累得遭不住了还要煮饭。

每次做活路我们五个都要催社员早点收工，她们从来不看钟，那时也没有钟表，都是看天色，我们觉得肚子饿了就吼起来了：“好多钟了哟！肚子都饿惨了”每次社员都说：“那叫你们顿顿欺（吃）点点嘛，像猫儿样，”我们说“我们只吃得了这点点吔！未必把一天的饭都吃了嗦，该收活路就收撒！”她们总是说把这块地挖了就收活路，结果挖完了又说：干脆把那块小的地挖了来 ，气得我们几个把锄头甩在坡上就走了：“我们回去吃了饭再来！”结果我们吃了饭又不想动了。

我们给当地农民们总结的德性是“吃得、饿得、累得、绵得”，慢慢地我们也把这几得学会了。但是论力气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比不过社员，她们总是说我们锄头在地里粘一粘的，挖半锄。

有次我卯足了劲，心想我不相信我挖不了整锄，我使劲一挖，结果把我的大脚指甲挖飞起来了，疼得我眼睛水花花转，这下把她们吓惨了，队长娘子赶忙弄些蜘蛛网、墙壁上的石灰粉给我糊上，另一个女社员就把我背回屋去了。

我在农村经常出问题，社员们都以为我年岁比她们四个小，其实年龄最小是小凤，最大是组长，青青跟组长是同学，她们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组长比我大四岁，她确实比我们几个都懂事些。

又有一次，是个大热天，队里安排我们把玉米地里的草除了，我们都戴起草帽，穿起长衣长裤，不然包谷叶像锯子样要把皮肤划伤，锄了一会，已到正午，太阳当头晒，突然我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上了，她们把我弄到阴凉坝上，待我慢慢清醒过来才看见她们都围着我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个社员说是我妈妈怀我时欺（吃）了黑牲口（鸡），我觉得她们真好笑，别人坐月就是要吃鸡这些，就是因为妈妈怀我营养不良，所以我体质才这么差。

没过多久，上面通知我们去公社开知青会。这是来到农村开的第一个知青会，（74年6月11日）。当我们五个要走拢公社门口时，不知怎么回事，那些“老”知青早就在公社门口伸长了脖子望着我们，眼里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议论纷纷地在那猜，哪个是唱歌的那个是跳舞的……，过后我们才知道，陈同志在他们面前把我们五个吹得能干得很：“这次来的五个女知青，比你们都能干，有唱歌的、跳舞的、拉小提琴的，还有会写作的，她们都是长航和教育局来的哟！”。我们几个在大家的猜议中来到了公社会场。公社书记也姓沈，书记在会上给我们讲了些大道理，要我们学习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不忘阶级斗争。管知青的干部姓陈，这里称呼工作人员一律喊“同志” ，陈同志给我们知青定了许多规矩：知青在农村不许谈恋爱，不许相互串门，不许到别的公社去赶场 。

如果那个知青有几场没看见了，就要被陈同志追问，是不是又去其它公社知青那里串联去了，或者悄悄跑回重庆去了呀什么什么的 。

那些老知青其实没猜对，他们都说青青是跳舞的，组长和青青都喜欢写作，我和兰兰喜欢唱歌跳舞，凤训练过后也会跳舞了。

为什么知青都说青青是跳舞的，因为她是我们几个中最高的，身材也好，皮肤白皙，眼睛和脸圆圆的，走起路来轻脚轻手很斯文，我是最廋小的。

（前排左起兰兰、青青、凤，后排左起组长、我）

知青会开完了，我们就在街上餐馆一人吃了一碗炸酱面，那个炸酱面的臊子是用带皮的猪肉和红油豆瓣熬制的，我们几个吃了一碗还想吃二碗，在那时可以说是我们能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的，过后我们每次赶场几乎都要去吃那里的炸酱面。那时大家都没有好多现金，一般都用粮食去换。一小包玉米或大米还有什么胡豆、豌豆都可以换一碗炸酱面。我们几个大米都够吃了，杂粮基本没吃，所以每次赶场我们就把杂粮拿去换炸酱面吃，划得来。

农村赶场热闹得很，街上人挤人，那些农民一年到头被繁重活路累得澡也很少洗，夏天每天就用热水抹一抹就了事，衣服也很少换，所以我们才去赶场在他们中间挤过去挤过来，总是闻到一股汗酸味，那些背娃儿的，经常被挤得大声吼喊到：“莫把我的安儿挤到了”，我们第一次晓得她们称娃儿为“安儿”，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看不完的稀奇和满街的农产品：水果、鸡鸭鹅、小猪、小牛，这些我们都不关心，我们只顾尝水果，吃零食。我们觉得最稀奇的是他们鸡蛋卖个数，当时是五分钱一个，如果有大卡车来了，他们马上涨价八分钱一个，因为每次大卡车来的人都要来买鸡鸭鹅和鸡蛋以及其它农产品。

我天天都盼望开知青会和赶场，开知青会我们知青才能相互摆摆龙门阵，男女知青相互打望，那时我们还是很分男女界限的 ，平时又不准串门，赶场才吃得到炸酱面，凉虾，还可以买些零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