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情,不在言语,在心上
文/杨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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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18年9月,我受邀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地点在平凉泾川的乡下,说是县城有人接,其他的我不用操心。看到朋友如此看重,就随口答应了。
时间没过多久,大概也就是他结婚的前两天,我又一次收到他的微信邀请,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叫我尽量来。他说他还邀请了在定西工作的某某某,让我联系一下,你们一并到县城。其实那年,我到处奔波,觉得这也不算是一件事的事,就向天水长途汽车站奔去。
到了汽车站,我才知道从天水发往平凉的车就那几辆,而且提前发了。于是我在手机上查了当天的车票,发现从天水发往平凉的车票不到中午都卖完了,我又查了第二天的车票,发现第二天早上十点之前的车票也已经全部卖完。
面对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我也有过各种设想,要不先坐车到庄浪,再从庄浪坐车到平凉,或者先到陕西宝鸡,再从宝鸡到灵台县,然后沿G244到泾川,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暂时不去,过几天等国庆了专程去一趟。站在天水长途车站的候车室里,我也联系了在定西工作的某某某,某某某是我们多年共有的朋友,这几年在事业上干的风声火起,但某某某的意见更倾向于最后一种,到底怎么办,我一时也失去了注意。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仿佛我就是那个不经事的少年,寻找着远去的票据和车辆。纠结了好一会后,我在手机上买了十点之后的车票。无论如何,要在明天也就是人家结婚的前一天赶到,这是原则问题,也是礼貌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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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天水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十点多的车,经庄浪,过隆德,来到平凉,再在平凉转乘发往泾川县城的班车,到达泾川县城,已是晚上八点。
晚上的泾川县城,灯火通明,行人稀少。出租排列很整齐,像是经过训练的哨兵,迎候在道路边缘,随时等待雇主的光临。依据朋友事先安排,我在城里偏西的地方居住下来,但沿街很少听到吃小吃的吆喝声,躺在居所里,听着滔滔不绝的泾河水,我想也许这座城自古就是这样,安静而淡然的存在着,有的只是雄浑的泾河水,日夜不息,驰而不停,最终汇入渭河。
第二日天明,我准备自行打车前去,于是问了他村的名字,他说他村在飞云镇的东高寺村。听后我第一时间记住了他们村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很好记,飞云镇让人容易联想到歌手云飞,东高寺村让人觉得他们是生活在寺院里的一群少数民族,或者说是受过佛陀教化一群生活在寺院里的歌手,因此我对他们的村充满了无穷的幻想。
秋后的清晨还是很冷的,我打的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直上,路旁落了一层厚厚的霜,被霜染白了鬓发的小草提醒我,这里比泾川县城高了许多。随着时间的过去,秋阳也升上了地平线,被秋阳初射的大地,皆被云海所笼罩,仿佛我置身于山高巅,俯瞰泾川这块大地。他们的村就在路旁,我一下车,村民热情的告诉我,邻里八乡结婚的就这一家,所以都知道。我沿着村民给我指的路,很快地找到了他家。我看到,他们的村和我们的村一样,凡是有红白喜事,全村齐上阵。
女方是市医院的护士,为人热情,外表好看。男的跟我相交多年,为人老实,能够坦诚相待。他们的婚礼很完美,也很古老,抬花轿这种原本以为只有在莫言的《红高粱》中有,没想到这里真有。听说抬花轿也是有严格要求的,首先要亲堂弟兄才能够得上,二要属相相合,三是还要会唱。听说以前抬花轿他们唱“妹妹大胆地走,嫁到哥哥家来……”现在他们唱“高山常青,涧水常蓝,姑娘和那少年永不分离……”似乎他们还不满足这些,还请了庆阳的艺术表演团,相声、歌曲、小品什么都有,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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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我也有过返回时的迷茫,是先到平凉还是先到灵台,毕竟这地方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幸好有朋友给我安排了车辆,是女方单位同事的车,把我捎到平凉市。车主姓韩,是一位中医,为人热情,我习惯叫他韩大夫。在车上,我们相谈甚欢,他说这么远能来参加人家的婚礼,说明关系不一般。我听后只是淡淡的一句,一切情,不在言语,在心上。
我要去看看泾川县的大云母寺,他毫不推辞,就拉我到大云寺。大云寺对于一个县级区域来说占地面积真的很大,尤其那舍利塔,高然耸立,映入眼帘,其四角方塔的建筑形式,实现了钢结构和古建筑的完美结合,舍利塔基反映了唐代在舍利安放制度上的划时代变革。其仿唐建筑,似乎让人看到佛祖舍利来临,看到王母圣驾,也让人想起“王母驾云游人间,佛身形态广无边”的诗句来。
看到高大恢弘的舍利塔,突然觉得这几年的辛劳和奔波实在是小事,还有这次路途的点点阻碍更就不算啥,人生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要像这舍利塔一样,不卑不亢,依然耸立,在广阔的天地站立着一种自我向上的格调永不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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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舍利佛祖的教化,回来之后,我把我的微信头像换成了舍利塔的图片,就是时刻提醒我这个奋斗的人,不论人生有多困境,都要坚强的活着和活的坚强,即便是低处无阴的生活,也要保持一颗绝世独立超脱世俗的心境,难免那点生的希望,也不能被复杂的烟火所泯灭,世事多艰辛,此情永存在,一切情,不在言语,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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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我与韩大夫互加了微信,成了各自朋友圈中的朋友。疫情期间,他在朋友圈转发了一位姓刘大夫号召大家抗击疫情的短文,让我倍感振奋。
正好前段时间,我跟省上一位资深编辑有过短暂的交流,说是想出点关于疫情方面的书,看我有没有想法,对于这件事,我很欣慰,能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做点东西,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对于此,我自行决定深入医院进行采访,看了他的短文后,也把他们的医院纳入书写的范围,除此之外,我还确定要采访一个家庭都被感染的过程、经过和结果。我把这些计划两次汇集成书的大体结构和特点,但都pass掉,之后我才知道人家要的是那种特别新颖、角度异常的。
书是出不成了,可我决定给他们写点东西。之后我发现我与任何一位凡是称之为医生的情愫,不论在情感上,还是文字上,都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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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夫是一名神经内科医生,同时也是平凉市人民医院治疗被新冠病毒感染病人的第一梯队成员。他于2月9号接到通知后,就与家里年迈的父母和未成人的两个孩子道了个别,他说离家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的,毕竟他们也需要有人照顾,现在只能依靠妻子了。几次有些哽咽,但都咽了回去,他说他不能哭,他要坚强。
2月10日下午两点是进感染科的时间,进科室是相当严格的,要提前1个小时做准备,在流程和防护服的穿脱上,也都有严格的要求,尤其是脱,一不留神就会有职业暴露。对于这一点,她的爱人早已给她上过课了,督促他向武汉一线的同事学习,再加上医院进行了岗前培训,可以说胸有成竹了,尽管如此,还是有些慌,毕竟是第一次,可这丝毫没影响他进驻一线的脚步!
当他进人病房后,看到患者无助和害怕的眼神,他一边给他们做治疗,一边解释病情进行心理疏导,他除了身上穿的这身工作服与平时不同外,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两样,就像正常上班时的查房,他说,当他看到一个不到1岁的小孩时,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种愧疚感,这种愧疚他清楚地知道来自于一个医生理应救死扶伤却不能救死扶伤的心灵深处。他说原本这个1岁的小孩理应受到疼爱,却要承受超出年龄范围的痛苦,这不论对小孩个人,还是整个家庭,都是一次创伤,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他说,几天下来,除了体力有些困乏外,整体感觉还好,毕竟一个班从开始准备到彻底结束要连续奋战近10个小时。在这几天里,他有过痛恨,也有过兴奋,面对被感染的病人,他思考了很多,怎么能让他们健康的活着和活的健康,这是作为一个医生的初心,也是使命,看着有些逐渐好转的病人,他只轻轻地一句:一切情,不在言语,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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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写作者,似乎还不满足于这些,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想知道那边病员和治愈的情况,所以我一直试着连线,但都未能如愿。一个作家的直觉告诉我,他在感染科,在一线,特别的忙,我的任何一次连线都有可能影响对病人的专心治疗,也有可能造成对病人的二次伤害,也许就那么一次连线,减少了一次生的机会,因此我说服了自己,回到了原先的状态,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微信头像,觉得一切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差,都会有好的转机的,春天不是正向我们走进吗?这样想过之后,我觉得连不连线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情,不在言语,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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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似乎也有点异常,来得特别的迟,特别的晚,但严冬的漫长也没有挡住春天的脚步,春正如我们期盼的那样,温柔地敲打着冬的好梦,好梦不长。
今年的雨水没有异常,恰在季节的来临,雨水之后,气温回升,冰雪融化,万物开始萌动,草木随地中阳气的上腾开始抽出嫩芽。雨水过后,便是惊蛰。惊蛰意味着农耕开始,万物生长,古有“九尽杨开花,农活一起来”的说法,随后大地渐渐开始一派欣欣向荣、一派融融春光了 ,到那时,请问,冬去哪呢?
2020年2月26日